“襄垣大师在么?”出了飞云商会,易长风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位三品炼器师的住所。
摸了摸手中的剑,易长风叹了口气,那等心性的少年若是没有折损于邪修之手,将来未必没有更高的成就。
可惜,易长风摇了摇头。
良久,从屋内走出一位妇人,正是先前委托他们调查的那位襄垣大师的结发妻子。
“您好。”易长风冲着来人点了点头。
“世子殿下。”妇人唤了一声,眼神不自觉看向易长风手中的剑,瞳孔陡然收缩。
她如何认不出,这正是她儿子生前的佩剑。
一时间,妇人肩膀抽动,潸然泣下。
估摸着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李襄垣也放下手中的器图走了出来。
看着发妻痛哭的模样,在看向来人,他便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语只是走上跟前轻轻地拍打着妻子的后背。
“节哀顺变。”易长风走上前将佩剑递给她,安抚二人道。
“世子殿下可否告知我,苏儿究竟被谁所害。”看到佩剑,饶是李襄垣的心境要好上妇人不少也是双目通红。
“相府袁卜,此人乃一名邪修,夺其他剑客剑心来修行自己的邪术,李苏大概便是遇害于此。”易长风略一思索,当下也没隐瞒沉声道:“先前比试,此人已经命丧我手,倒也算报过仇了。”
“多谢世子殿下。”闻言,李襄垣更是感激不尽,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世子殿下若是有铸器需求,在下定当全力相助。”
“多谢大师好意。”易长风拱手旋即摇了摇头,“我确实有铸剑的需求,但大师这般心境已经不适合铸剑了,我不想害了大师。”
确实,李襄垣现在的状态,说是对剑留下了心魔都毫不为过,若是强行开炉,神兵出世之时他也必遭反噬。
“世子殿下。”襄垣大师说话声都颤抖起来,自打自己的儿子遭遇不测之后,他情绪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般波动过了,他虽不说,可心里确实自责啊,若非自己打出的剑,苏儿又怎么会……
“大师,您并不欠我什么,我和袁卜狭路相逢,若非他死便是我死。”易长风沉声说道:“说起来,如果并非阁下爱子剑心纯粹,我即便是想胜他也要花费一番功夫。算起来,倒是我承大师一个人情。”
一番话说完,他朝着陡然间苍老了许多的夫妇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出院门。
“且慢。”望着少年的远去的背影,李襄垣像是做出了某些决定似的,冲着后者喊道:“不知总督府,可嫌弃我这年过半百的邋遢老头。”
易长风脚步顿住,他自然明白这等三品铸器师的意义,总督府有三名二品炼器师,皆是在不同军区之中,负责各级铸器的重任。
而一名三品炼器师的投靠,整个天罗王朝中除了皇室和古武世家,其他势力连想都不敢想,莫说对方意愿,光是几年下来的供奉就能让寻常势力耗尽财力。
所以易长风当下便是回头笑道:“若是大师有心,总督府定当倒屣迎宾。”
“世子殿下。”李襄垣朝着门前噙着笑意的少年,重重一拜,是为臣礼。
易长风赶忙上前将其扶起,一老一少的二人走回屋内,相谈甚欢。
“殿下可懂铸器之道。”一番畅谈之后,李襄垣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请大师指点。”易长风恭敬说道。
“世人只知炼器师属于铸器之道,却不知这铸器之道分为两种,一为铸器,二为雕纹。”
“雕纹?”
“嗯,雕纹与铸器,一内一外方才形成了悠久的铸器之道。若说铸器师是在器物材料之上赋其形的话,那么雕纹则是在器物之内演其神。”李襄垣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所谓雕纹,是雕山川树木,鸟兽虫石之纹。演其形,通其神,据传远古的雕纹师仅靠一手雕纹之术便可演化万千生灵,一念之下排兵布阵无人能敌。”
“这么强?”易长风眼神微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强的手段。
“嗯,不过可惜,远古雕纹之术早早地便遗失在历史长河中了,李某一介匹夫有生之年怕是难以看到那等雕纹之术咯。”李襄垣叹了口气有些可惜,正如武者追求武道一般,他这一辈子所追求的便是铸器之道。
“遗失了?”易长风也是叹了口气,这等奇术不能亲眼所见当真是一大遗憾?
“世子殿下倒也不必失望。”李襄垣摇了摇头,掐着胡须笑了笑说道:“虽说远古雕纹术如今鲜有问世,但寻常雕纹术想来以世子殿下的身份,只要留意的话不难见到。”
“老头子我倒是觉得世子殿下绝非池中之物,这天罗王朝对您来说太过渺小了,总督府福缘深厚啊。”
“前辈谬赞了。”易长风冲着前者笑了笑。
“世子殿下时辰不早,老头子便不再留你了,再过两日我夫妇必定上门叨扰。”眼看暮色已至,李襄垣顾及易长风身份特殊,当下便也不再做长留。
“嗯,总督府定然扫榻相迎。”易长风朝着老人抱了抱拳,转身走进暮色之中。
“老家伙,你真要进总督府?”待易长风走远,妇人出言问道。
“嗯,从今天起相府与我们之间也算是不死不休了。”李襄垣走过去拉起发妻的手,温声说道:“这个世子殿下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此番交谈不难发现此子与坊间传闻相差甚远,如此会隐藏,说他胸中毫无韬略谁又能信,所以我们想要为苏儿报仇,总督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权贵,可是我也是实在不得已了。”男子的声音有些颓然,虽说他欣赏易长风,可若能选择他自然也不想失去这闲云野鹤的身份。
人生天地间,世事不由己。
“襄垣哥,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妇人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了李襄垣那双打铁的手。
易长风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
“呦,婉儿姐。”刚一进院门易长风便看到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等待多时的易婉儿。
“干什么去了?”易婉儿皱了皱眉,这小子让他等了近一个时辰。
“去飞云商会逛了逛,这不是修炼差点东西嘛。”易长风挠了挠头,“对了你让父亲准备一间炼器室。”
“怎么,你要打铁?”易婉儿点点头笑道。
“我打什么铁,我哪有那功夫。”易长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铁匠可不是好当的,冬天还好,夏天那真是要脱层皮的。
“襄垣大师过几天要来。”
“哦。”易婉儿点了点头,旋即大惊:“你说什么?哪个襄垣大师?”
“李襄垣,李大师,就那个三品炼器师。”易长风摸了摸鼻子这城里还有第二个襄垣大师么?
“他为什么要来咱总督府?”易婉儿打量了后者一眼,李襄垣出了门的铁人,早些年任凭皇室拉拢都不为所动,要不是技术过硬早就卷铺盖滚出京都了。
“没啥原因。”易长风摊了摊手,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而他本身就是怕麻烦的人。
“说不说?”易婉儿瞪了他一眼。后者只得悻悻开口,“上次他求我调查他儿子那件事,我查清楚了。”
“袁卜?”说起那件事,易婉儿若有所思。
“昂,那孙子敢修行邪术,杀了他都算轻的了。”提起这人易长风眉头便是一皱,自古正邪不两立,要说他和邪修有多大仇恨那倒也谈不上,但是和剑道邪术那妥妥是不死不休。
“我将李苏配剑归还之后,襄垣大师感激,便表示要来总督府挂个供奉之职。”易长风摊了摊手说道。
“明白了,我会让爹准备,既然如此今晚我便安排人暗中保护一下。”易婉儿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不动神色的击败了散修第一人,三言两语间为总督府揽到一名三品炼器师,这个号称天罗王朝第一纨绔的弟弟,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不过她倒也乐见如此,不管怎么变比起以前总归是好多了,所以当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风风火火的便要出门去解决这事。
“嗯,对了姐,这个还你。”易长风笑了笑从芥子镯中掏出一个碧色翡翠递给易婉儿。
这正是当初后者给他的那方天阳玉。
“你先拿着吧,你修行九阳录还用的上。”易婉儿随手挽了挽被晚风吹乱的刘海,“就算用不上,去找飞云商会按照一比十的比例换成纯阳玉,也够你用一阵子了。”
“好,谢谢姐。”易长风也不做作,修行九阳录确实还用上这个,所以当下笑了笑便将玉石收起。
“嗯。”易婉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出了院子。
夜色已深,易长风并无倦意,只是坐在石凳上沉思。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复盘着这些天接二连三的一些事。
良久,他睁开了双眼,从怀中掏出一株果子和一方玉盒笑了笑,喃喃自语:“接下来的修行,全靠你们了。”
说罢,他眼神闪了闪,疯狂的将两味火属灵药一股脑塞入口中,丹药灵果入腹,刹那间他的丹田之内热浪滔天,易长风坐定,用尽浑身魂力一丝一毫的炼化着小腹之中的燥动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