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泼皮,休得在此装聋作哑,你以为我不知,那人走了之后,去的是你家的方向,这诸多年来,要是没有那人的一把剑,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其实那人把你留在这里,是让你监视我的吧,怕我伤害惑儿,怕我自杀,对吧。”
“赵锤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一改往日的博雅,竟变得如此静敏。”他想起的是当年的枯沙寨寨主濮阳天,而不是雪落城文状元濮阳天,他有些惧色了。
转而濮阳天说话了,直对着濮阳惑。
“惑儿,你可知你不叫濮阳惑,其实你叫钟离惑,钟离耀世的钟离惑,你的娘亲也不是爹爹的妻子,你的娘亲叫即墨江寒,和你的父亲钟离耀世,曾几何时,独步江湖。后来你的娘亲怀上了你,你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得以保全,可是你的母亲也在离乱中与世长辞,你的父亲为了你,放弃了他的江湖,宝剑入鞘,马归山林,为了不招致仇家的报复,带着一个婴儿,一起跳下了崖,至于今日,来的那人,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钟离耀世。年岁过久,九年前的他,和如今的样子,我不敢断言是不是他。不过,那把雪落剑,确实是当年那把。那把剑全天下都认识。也未可知,有人在你爹跌入山崖后,捡拾得了雪洛剑,冒名顶替。”
“父亲,你说我,我叫钟离惑!?”
“那当年和钟离耀世一起跌入山崖的孩子,难道才是真的濮阳惑?”
刚说完,濮阳天眼睛就红了。“那个孩子不叫濮阳惑,她叫濮阳南风,是个女公子。当初为了救你,她就和钟离耀世一起坠入了山崖。”
惑儿突然说:“父亲,如果前两日的真是钟离耀世的话,那既然他活着,南风妹妹一定也活着。你一直都是惑儿的父亲。”
天生健笔一支,爽如哀梨,快如并剪,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文人的事情一旦和江湖儿女有了干系,那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
“是啊,惑儿说的有理,老头子我,也觉得那人也许是真的钟离耀世,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肤色都可以变,但唯独给人的感觉不会变,那人推开老头子的家门那一瞬,我就有一种寒气自门首直逼脑门。那种感觉只有雪落剑的主人才有!”
“我也觉得锤爷爷说的有理。父亲,那人还会再来吗?”
“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再来。但假若他真的是他的话,那一定会再来的,上次没有见你,你是钟离耀世的亲儿子,做父亲的一定会来看看的他的儿子的。”
“赵锤,你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会让惑儿去通知你的。”
“是,主人!”
没想到,这一主一仆,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以后不可再叫我主人,你是惑儿的爷爷,不可叫我主人,不然你叫惑儿如何?”
“是。那老头子就退下了。”
那般聪慧的人,又怎会不知,让赵锤走,是为了告诉年幼的他,被他们藏匿了九年的一些事情。
父亲首先开了口:“惑儿,你可知那日来的是何人?”
“钟离耀世,对不对。其实父亲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放心,惑儿都明白,惑儿不会怪父亲的。”
“惑儿,明日,你就离开吧,这是那人说的,至于去哪里,父亲明日再告诉你。那人是你的父亲,他不会伤害你的。这诸多年来,我一直感觉那人就在身边,就怕对不起你的娘亲,和那人,所以对你百般照顾,就怕你有一天真的离我而去。如果你去了外面,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你的南风妹妹,那你一定要告诉她,她的父亲一直都很想他,你要保护她,替我保护她。记住!”
“嗯,父亲,惑儿会的。”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濮阳天也曾哭过,今夜,不争气的他怎么就又哭了。庙堂之上,不见他提笔安天下的身影,长安城里,他如局外人,望着宫阙楼台,黯然叹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濮阳天不知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在惑儿的身上是否有些太过残忍。就什么都没有说。
濮阳惑不知以后的日子,他会面临什么,也不知明日父亲告诉他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天他放弃,或者生命结束,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有能力,他会改变所有的一切的。
今夜的天空有点美,濮阳惑拿来一张宣纸,卷了一下,透过纸卷中的世界来看自己的内心,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空旷,就如星空一般的空旷,明明看起来满满的,一伸手,却什么都没有。
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可是却没有云,连星空都看得见,他喜欢雨,也喜欢今夜在星空中从天而降的雨。
天亮了,他收拾了一下。一身白衣,细看,只见那,双龙束发紫金冠,白丝缀雪小坎肩,白玉雕凤束腰带,云锦织兰秀萝袜,脚上踏的是青龙白玉靴。这一身有的是父亲为南风准备的,有的是钟离耀世带来的,凑了这么一身。
他本就标致,这一身,就更显得潇洒了,虽才十岁光景,但将来必定是貌比潘安的人物。
一个健步就到了父亲的门首。
“父亲,儿来了。”进父母房之前问安,这既是古人告诉他的,也是他告诉自己的。
“进来吧,惑儿。”
“我儿就是俊俏,来,让父亲瞧瞧!”
“儿啊,你可知,你要去的是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