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杯烈酒。”我对Kino说。
看Kino调酒是我到酒吧的乐趣之一,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不过他看起来太年轻,倒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调酒师,但在你看到他调酒时的优雅自在后,你大概会发出赞叹。
“liar。”Kino对我说,“我自己研发的,快试试。”
冰块微微荡漾在深蓝色发着荧光的液体里,在昏暗的灯光里,像来自深海的魅惑。很好,我一定要告诉日理万机的姜姿女士,我新专辑封面的色调就用这样的。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放下杯子的刹那,透过玻璃的光泽,我看到了她。
黑色的大波浪卷明明遮住了她的侧脸,但我还是认出了她,不是因为露出的颈部上那两颗痣,而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问Kino:“你认识她吗?”
Kino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摇了摇头:“光顾这里的漂亮女士不少,大多都这样,身材姣好。你有兴趣?”
我挑眉道:“那么送给这位漂亮女士一杯同样的烈酒。”
Kino低头调酒,语气中带着笑意:“你的粉丝知道她们心中完美无缺的偶像不过也是个色鬼吗?”
“食色性也。”我用了一句很老套的话反驳道。
当Kino将酒杯放在她的手边,跟她说了几句耳语后,她侧头看向我,嘴角微勾,身边倒放着一堆酒瓶,我顺势向她走去。
“深夜买醉?”我问道?
Kino收走了那堆酒瓶,此刻只剩下我和她。
“可惜醉不倒我。”她说。
“你像个酒鬼。”我端详着她,刚刚看着背影我觉得是她,但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一脸骇人的浓妆,浑身酒气,倒是要怀疑上几分。
她不语,我继续道:“看来所谓清冷文艺女神,浪得虚名。”
她闻言笑了一声:“彼此彼此,清白努力又上进的五好青年程顶流。”
随后她与我碰杯,同样的一饮而尽,又抽出酒瓶向杯子里倒去。
我拦住她:“借酒消愁也得挑时候,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女主角形象尽毁。”
她戳了戳自己的脸,倒有些俏皮可爱:“化成这副鬼样子,鬼才认得?”
说完她又是一杯进肚,杯子落在吧台上发出一声重响。
她分明是醉了。
一杯又一杯,我默默地看着她,她也似乎当做我不存在,自顾自的地喝着。
我叹息,这是我第三次遇见她。
第一次,是在横店。
那天我拍完了自己的戏份,闲来无事四处走走,走到一个片场,看周围的群演像是民国戏,人群中心,摄影机正对着她,那时她还留着微卷的短发,穿着淡粉色的亚麻质旗袍,撑着油纸伞,和绵绵细雨十分相衬,一身的书卷气。
助理告诉我:“那是秦从善,几年前火过一阵的小花旦,后来又渐渐没了声响。”
我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然后晚上睡觉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天台上,她穿着同样的衣服朝我走来,她的眼睛却不是在看我,走近后却不是她的脸,她与我擦肩而过,我连忙想拉住她,最后她还是跳了下去,我从梦中惊醒。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做噩梦,甚至没有梦,每天排满的通稿让我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所以夜里睡得格外好,这不正常,至少站在我的角度。如果有放松的时间我一定迅速踏进酒吧,酒精终究会起点麻痹的作用,让我短暂逃离内心的痛苦。
她在苦什么?
吧台上已经增添了七八个空荡荡的酒瓶,她的头埋在双臂,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捏着摇摇欲坠的酒杯,我替她将酒杯取下。
一股无端的恶趣味升起,我拿出手机拍下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或许抛弃人前知性美丽的面孔,在酒精刺激下暴露的才是她的本性。我们都如此怯懦,只敢在暗处肆无忌惮地化身自己。
“要不要我联系一下你的助理或者是经纪人?”我问道。
“不要。”她话音疲惫。
“那你是打算在这过夜?”我看了看周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
“送我,你。”她神志不清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这恐怕不太合适。”
车钥匙被塞进我怀里,她无视了我的拒绝。
好吧,我无奈地压低帽子,扛着她走出去。
走到我的车旁时她已经清醒了几分,走路的力气也大了些,我犹豫道:“要不还是叫你助理来接你?”
她不理睬我,直接坐进了副驾驶,我再次叹气。
我发动车时,她告诉了我她住的酒店以及房间号,随后就睡着了。
还有一站红绿灯就要到了,我看着熟睡的她,替她庆幸,幸亏遇上的是我,我没有半分兴趣去动她一根手指头,如果换了别人,她大概要倒霉了。
真奇怪,睡了一觉反而走得不稳了,我带着她踉踉跄跄摸到她的房间,她一下坐在床上,脸颊上还浮着两团红晕,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我不禁要怀疑她是否是个惯犯,还没等我多加思考,她双臂突然缠上我的颈子,凑上来一口咬上我的唇,她的呼吸中吞吐着酒气,我立刻推开了她,她瘫倒在床上。
我不碰她也不代表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哪怕我现在留在这个地方和她一番鱼水之欢,这在娱乐圈再寻常不过,没人会在意。但我如今名义上是有女朋友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女朋友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她就像登上山峰后想站稳在真正的顶端需要些外力,尽管我不爱她。想要成功谁还会考虑爱不爱呢,天真好笑。
“秦从善。”我叫她。
“嗯哼。”她挑衅地答道。
我还真希望她摆出人前的规矩模样,何必又牵强地披着一副放荡的外衣?
“我从来不让别人白占便宜。”我起身说道。
“程邯。”她说道,“你......是不是不行?”
“你喝多了。”我平静地回应她的挑衅。
我将被子盖在她上,温柔地说:“我们都要忘记今晚。”
她苦笑:“好。”
我将车子开到一处僻静的小路,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空闲的那只手点开搜索界面,我输进去三个字。
秦从善
一大堆有关她的信息涌出。
大学时就出演了名导的电影,大学毕业后签约了一家老牌经纪公司,出道七年,拍了不少电影和几部电视剧,妥妥的电影咖,几年前拿了一个有分量的奖,名噪一时,随后过气。
相关人物:表姐:秦惠银,舞蹈家,已退圈表姐夫:姜鸩桓,富二代
我点开微博,再次输入她的名字,关键词几乎离不开,文艺,淡雅,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我看到一篇文章这样形容她,不禁念出了声。
我掐灭烟,揉了揉眉心,满脑子都是她颓废灌酒的不堪画面。
再次抬头,我看到了后视镜里的自己。
双目空洞无神,这样子我看过太多次。放松时就略显下沉的一张脸,写满疲惫。
我突然惊觉,我老了。
我才26岁,就出人意外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