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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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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飞惊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在这婚宴当场会发生这样的惊变。

雷损也不会想到。

穿心一剑后,他脸上还残存着的神情凝滞在了那里。

那是眼见这场婚礼即将达成他所希冀目的的愉悦。

然而雷媚猝不及防的发难,让他的美梦在此刻破碎了个彻底, 更是在生命的尽头,意识到一切都并不如他所想的这般顺遂, 也早就已经失控。

在雷媚拔剑出鞘的瞬息, 正有一道宛若泰山的重压加诸在了他的身上,这道沉重的覆压牵制住了他的手脚筋骨,才让他纵然意识到了雷媚的出招,也已经来不及应招了。

这位今日的新娘, 方才从狄飞惊那里得到了一个满意答复, 面上还存着未曾消退的笑意。

她出招动手之时, 却没有片刻的犹豫, 更没有婚宴见血的忌讳。

而她当然没有杀错人!

甚至该谢谢狄飞惊的这个“该”字,否则她手腕上的斩恶进度也不会又往后推了一个数字。

雷损如何不是当杀之人?有个由头出手就已够了。

若非要罗列, 他条条罪状何止是抛弃发妻, 令她下落不明这一条而已。

更让霍绫满意的是, 纵然这夺命一剑不是她出的, 也算了她的功劳,就如同此前在楚河镇上, 雷媚杀雷滚的一剑一样。

“爹——!”

雷纯一声惊呼打破了此时仿佛陷入定格的画面。

她朝着雷损倒下去的身体奔去。

几乎在同时,雷动天也动了。

他全身的骨骼间都仿佛发出了震动声响。

这不是为了挣脱束缚,而分明是要报仇。

在顶头上司身亡的这一刻, 他不管不顾地用出了他的“一雷天下响”“二雷一心拳”“三雷破势步”“四雷瞬发功”(*)“五雷天心掌”的功法,以像是要将霍绫炸碎的势头朝着她扑了过去。

他这一招曾用来击杀金风细雨楼五大神煞之中的上官中神, 连带着上官悠云和他操纵的湘妃竹阵一道都炸成了飞灰。

也曾经用来迎战回万雷等人, 令他们终身不敢再踏足京城一步。

就连霍绫都很好奇, 对方虽出自雷门,却显然不是个人形炸药,为何可以做到这一步。

但这显然不影响她在此时的出招——

她一指点出。

仿佛蛰伏到极致而迸发出的剑气,在顷刻间就已然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囚牢。

这扭曲的剑气气浪将雷动天紧紧包裹着。

他试图再往前迈开一步。

只要再往前一步,他便能将这位六分半堂的叛逆纳入攻击范围。

可现在他的骨骼爆响,都随着和他脚步的停歇和周遭的挤压消失不见,只有一把剑朝着他袭来的破空之声。

狄飞惊抬起了头!

他并非彻底不能抬头,如其他人所见的一般是当年被雷损爱马踩踏出的伤势,而是他修炼大弃子擒拿手所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功法将成未成,他却不得不在此时抬头了。

他已经亲眼见到了雷总堂主死在了他的面前,又岂能让二堂主再死在此地。

在霍绫困住雷动天的瞬间,雷媚的剑已朝雷动天而去,寸步不让。

那是势必夺命的一剑。

红色婚嫁礼服加身的青年,秀致的俊容之上仿佛也缀了一层血色,更是因这婚宴惊变而在眼下着了一层薄红。

在他抬头之时,他也抬了眼。

而这一次的抬眼,与此前任何一次霍绫见到他抬眸看她的样子都不同。

那里面不再是微蓝的清光皎然,也不复一片明利凝定,只有如刀光一般让人觉得难捱的锋芒,从这双秀丽的眼中发出。

这本就是他的独门绝招之一!

几乎在同时,他抬手便朝着霍绫抓去。

天下间知道狄飞惊会武功的人并不多,霍绫见过他以棋子击杀英绿荷,也见过他不弱于人的轻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大弃子擒拿手。

这爪劲凌空,锁魂绝脉的大弃子擒拿手!

他曾经说身处京城之中,必要的时候就得低头,对他这个做惯了老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可现在危急关头,容不得他再迟疑。

然而他的新娘丝毫也不意外他会选择在这惊怒交加之下出手。

她甚至连手中遮面的却扇都不曾改换姿势,扇柄下的流苏也只是轻微晃动而已,收回的那只手已经轻描淡写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目光交触的一瞬,她掌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腕骨脱臼的声音,擒拿手的出招便已无更多接续的可能。

而他的眼刀——

那实在是一种精妙异常的内劲发招方式。

他眉如秀刀,这眼刀便仿佛是抬眉间出鞘的一把薄刀,蕴藏着有来无回的杀机。

但此刻的场中,以霍绫为中心遍布的剑意,令这眼刀就如雷动天的身形一般难以寸进。

这两道刀光仿佛是撞上了什么永不能逾越的壁垒,倏忽消散。

也正是在那轻柔却凶戾的刀光消失之时,雷媚的剑已经到了雷动天的面前!

上一任六分半堂总堂主雷震雷的身死,与雷动天这个当年便身处高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关系!

雷媚恨毒了雷损这个不仅夺权,当年险些要了她的小命,后来又迫使她当了见不得光的情妇的人,同样恨毒了雷动天这个叛徒。

她父亲可没有一点对不住雷动天的地方!

她这一剑直入雷动天的脖颈,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霍绫学的,一剑过去几乎将这位二堂主的头颅整个儿劈砍了下来。

飞溅而起的鲜血,有一抹正落在狄飞惊素白的面容上,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留下了一道斑驳的血痕。

狄飞惊死死地咬紧了下唇。

“摇光何以至此?”从齿缝间这六个字艰难地问了出来。

他整张脸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这让那张一向让人觉得温和可亲的脸,在此时也积蓄着疾风骤雨。

而他的眼神里,谁都看得出一种在临界点挣扎的绝望。

这本是他的婚礼。

而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

两个对他而言的自己人。

他心头天平另一端的人,却突然在此时开口,说了个仿佛与此时格格不入的话题,“你之前与我说,你什么都要问问雷总堂主的意见。”

在她开口之时,她掌心一道无形的拉拽力,将雷损身边的不应魔刀给吸入了自己的掌心,又横掼而出,扎在了这总堂进门的门框之上。

刀柄随同刀身发出的轻颤之声不响,却已经足够让雷恨等人意欲一道发作的脚步,像是得了警告一般顿在了那里。

他们不敢!

在雷媚的剑上,血色滴落在地面上,随时会指向第三个人。

霍绫自己甚至还不曾出剑。

“你说雷总堂主负责整个六分半堂,所以你也自然是由他负责的,只有问了他的意见,你才会来考虑考虑自己的意见。”

“想娶你却并非是他的想法!”狄飞惊话音笃定,心头寒意不减。

霍绫垂眸仿若沉思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很有让人怒意更甚的本事。

“我当时没说什么,但我从未觉得此事无妨。”

“所以你才要斩心魔。”

狄飞惊唇角渗出了一点血色。

不知是他出手的大弃子擒拿手被反制造成的内伤后果,还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唇,以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霍绫手中的圆扇在她的手中轻轻转了转,这属实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动作,与雷损和雷动天相继丧命此地,血溅明堂的惨烈不大相衬。

更与她对面的狄飞惊,形成了迥然有别的差异。

狄飞惊几乎要苦笑出声。

而这才是她所言的斩心魔。

将这个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雷损给斩杀在此。

可何至于此啊!

他眼角的余光看得见在场其他人的神情,雷损之死,此刻留在他们脸上更多的不是同仇敌忾,而是一种在雷霆之势覆压之下无力反抗的惊惧。

更让人难以分辨的是她此刻的立场。

她并非自己出剑,而是任由雷媚出手。

这位上一任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掌上明珠,如今的六分半堂三堂主,依然代表着某种正统。

“你……”

狄飞惊话刚出口便被霍绫给打断了。

“你莫不是想说我为何骗你?”

她忽然嗤笑出了声,这一笑中她虽眸光淡淡,依然有高坐云端之感。

狄飞惊曾经在她眼中见到的暗血之色,以及那片烧灼的炽火,却已重新在她眼中点亮,带着惊人的侵略性和自主抉择的意味。

再无半分他说对着何人出剑,她便会出手的意思。

“你又如何没有在骗我呢,狄大堂主?”

“上京城来的第一天,你便同我说,京城里吃朝廷俸禄的那些个大爷,只想见到汴京城里江湖势力中剩下一个主事的声音,京城里的规矩制定好了,才能够一致对外。”

“六分半堂有三十六行七十二业的老一辈龙头服膺支持,这六分半与三分半的规矩更是成了体统。”

“金风细雨楼却大抵是些新起的帮会归附,相比起来要鱼龙混杂的多。要尽快建立秩序,自然是要让六分半堂取胜。”

狄飞惊喉间的血腥味更重。

他当时虽不曾全部说出来,但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在场六分半堂中又有几人不是这般想的!

可现在霍绫字字清晰地摊牌在他面前,他却能看得清,她目光中的嘲讽之意。

当夜她击杀莫北神便不是个巧合!

她从头到尾都清楚明白地给自己定下了立场,却还在这出戏中当起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剑客角色。

他面前的新娘依然美得让人如坠梦中。

他更是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眼中此刻的情意也并非作伪。

只是,这与她剑指六分半堂没有半分冲突。

“不过你骗我也无妨。”霍绫的眼波流转,里面清楚分明的一抹轻快情绪,让人觉得她仿佛还置身在一个并未出意外的婚礼现场。

“你骗人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这可不是一句合乎时宜的夸赞。

“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骗你呢?”

霍绫朝着狄飞惊踏出了一步。

她眼见着对方本就比寻常人要白皙,此刻更已经苍白的脸上,明净锐利的眸光中又沉下了几分郁色,以及一闪而过的震惊。

她伸手拭去了他面上的血痕,这个举动在此时竟然还能有几分缱绻之意。

但下一刻,她牢牢地攥住了面前青年的下颌,让他不得不看清楚,他面前的剑客是何种神情面貌。

“我一开始就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了,可那并非真话。倘若霍绫是我真名,我为何要说你可以这般称呼我,而不是我名如此这种说法,那只是我行走江湖暂用过一阵的名字而已。”

她的一只手扣着狄飞惊的下颚,另一只手,修长漂亮的指节在扇柄上轻叩。

那乌木扇柄和她的手指间形成的极强烈的视觉冲突,都不及狄飞惊心中惊涛翻涌。

他并未认错人,只是时至今日,他竟然连她的真名都不曾知道。

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更让他觉得悲哀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提不起那个恨她的力气,只能感觉到脚底生根,如陷魔障的泥泞之间。

“如今你我既然要拜堂成亲,那我总该将这个真名告诉你才对。”

“我姓霍不错,但我的名字——”

她手中扇柄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取而代之握在她手中的是她那把从不离身的摇光剑。

狄飞惊此前觉得这把剑能随她心意而动,并非是他的错觉。

七星破军,摇光北斗。

此时依然冰透的剑身泛着的冷意,与先前的一剑无尘还是有些分别,这寒光照雪之剑上,霜色中好像还凝结着一缕血色。

而现在它不知从何处横飞而来落在了霍绫的手中,与她这吞霄气势再契合不过。

“狄大堂主最好记牢了,我叫霍凌霄!”

她平生任性,剑行无忌。

修剑千年稳坐剑宗魁首之位,更是执掌宗门为剑主,却一遭在天劫之下殒命。

她疑心是自己太过狂纵开罪了天道,多少得收敛着点,这才在来到此间后,给自己改名为霍绫。

可她一身反骨横行天下,又岂是霍绫这个名字镇得住的!

她能听狄飞惊给出的判断杀人,却绝无可能永远当那个听命之人。

如雷损这般的人,更是永远别想压在她头上做什么顶头上司!

狄飞惊的唇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霍凌霄,霍凌霄……

他难免在此时想到了雷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获麟之解,可她哪里是六分半堂雷总堂主的麒麟之才——

分明是一把霍乱凌霄之剑!

这把剑真正开锋的第一个对象便是雷损!

“你到底想做什么?”事已至此,狄飞惊心头千般心绪翻涌,好像都在在此时化为了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到底有多少暗流涌动,又有多少海面之下的起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也没什么,继续这场婚礼而已,只是我对主持婚礼之人不太满意,也对在场的宾客不太满意,决定自己换一个主婚人,也——”

“再多请几个人!”

霍绫,不,应该说是霍凌霄以无比平和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中不容转圜的千钧之力却让满场中人觉得脖子上似有刀风扫过。

狄飞惊的耳力极强,又怎么会听不到此刻六分半堂中有外人闯入的声音。

第一批闯入的人脚步极有秩序,不是军队便是同军队编制的——

金风细雨楼泼皮风队伍!

另外还有一批人马,随同着他们一道闯入了六分半堂,闯入了不动飞瀑!

只听霍绫扬声笑道,“关大姐,苏楼主,可否劳烦二位当个证婚之人!”

“小高,也带着你的人寻个位置。”

狄飞惊的眸光一沉。

苏梦枕果然来了。

老对手殒命的场合,他怎么会不选择亲自来见一见。

他方才在想,霍绫表露出异常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何时与雷媚之间达成了一起动手的协定。

如今想来,只有可能是从她在楚河镇上消失的时候开始。

可光是雷媚,何来此种底气去说服她对雷损发动致命一击。

雷媚再如何憎恶雷损,她都是个曾经从鬼门关上走过一次的人,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惜命,也比任何都知道时机这个东西。

所以她绝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毕竟六分半堂人尽皆知,她为了狄飞惊的一句该杀,能仗剑出手,当着苏梦枕的面宰了薛西神。

可苏梦枕不同,他向来是个有六七分把握就敢这么去做的人,他在楚河镇上吃而来的暗亏一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

倘若霍凌霄本就有诛灭雷损之心,这两方无外乎是一拍即合而已。

这位身着杏色长衫,外披深色风氅的青年,领着尽数出动的无发无天队伍以及泼皮风,堂而皇之地踏入了不动飞瀑。

即便长年的疾病缠身,更有先前折了薛西神自己也败下阵来的交手失利,也丝毫不影响在他出现之时,六分半堂中人在惊惧于霍凌霄威势之余,又多了一分如临大敌的情绪。

而在他的身边跟着的,是个让狄飞惊都不曾想到会出现的人。

梦幻天罗关昭弟!

为何霍凌霄要在先前发问,倘若有人背叛了发妻当不当杀,这个问题也同样有了答案。

她在婚礼之前便见过了这位雷总堂主的夫人。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提到她,或者说我是怎么找到她的。”霍凌霄像是在说出什么寻常交谈的话语一般,继续说道,“我调查万古长空帮血案受的是方歌吟的委托,这一点你应当清楚。”

江湖上一直有关于两人一战的传闻,狄飞惊确实清楚这一点。

“在方歌吟的身边,我见到了个与那位雷纯姑娘长得实在相似的人,她叫温小白,我从她那里听到了一个一团乱麻的感情纠葛故事。”

“听完之后我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关昭弟在哪里?”

在这个故事中,最无辜的关昭弟在哪里?

她名号梦幻天罗,更在迷天七圣盟中有关大姐的名头,毋庸置疑地是这京城中的一位神秘、强大更有势力傍身的女子,在雷媚扬名,雷纯长大之前,何来三人之一的这个后缀。

可在雷损登上六分半堂总堂主之位后,她却忽然消失无踪了,就仿佛是遭到了什么人的毒手。

“我上京城来,本就是要来找她的,就算没有遇到你我也要往京城走一趟。”

只是恰好因为狄飞惊和她某种潜在规则之间的契合,正好让她有了另外的一个借口,一个比打上门来更有意思的借口。

“我原本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也似乎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可巧的是,我们将戚少商等人带进了六分半堂。”

狄飞惊已经听明白了。

雷总堂主为免戚少商逃离,自然要将他关在一个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同样被他用来关了另一个人。

一个本不应该身陷囹圄的人。

这也正是为何现在搀扶着关昭弟出现的,正是与戚少商和雷卷一道被抓来的唐晚词。

“雷总堂主实在对不住她。”霍凌霄语气渐重,分毫也不给已然陈尸此处的雷损一点面子。

关昭弟下嫁之时,一方是迷天七圣盟的大小姐,关七的胞妹,另一方甚至都排不上六分半堂中的第二把交椅——

当时的雷总堂主雷震雷最属意的接班人是雷阵雨,而不是雷损。

但她不仅没享受到成为六分半堂总堂主夫人的尊荣,反而成了雷损迫害的对象。

很难说是因为她见过了雷总堂主上位之前的狼狈场面,以及为排除异己拿出来的手段,雷损容不下她。

还是因为迷天七圣盟式微,雷损忙于吞并对方的势力,更不可能放任这迷天盟中声势不小的关大姐回去重整旗鼓。

当年风华正茂,锐意逼人的梦幻天罗,变成了如今这个被人搀扶着行动,形容消瘦的样子,还是让人不由不唏嘘叹惋。

她当年识人不清!

在面容上还残留着几分昔日容色,鬓边却已生出几分华发的女子,在看到倒地身亡的雷损之时,忽然挣脱开了她身边的唐晚词。

明明像是因为长久的□□,她四肢的筋骨都有些萎缩的样子,这令她难以支撑起寻常人正常行走的脚步。

她却依然挺直了腰板,一步步地朝着堂上走来。

这行动中让人依稀见到了她当年鲜衣怒马,名动京城之时的模样。

“剑君方才说,想要我替你做一做这个证婚人。”关昭弟在雷损的尸体跟前驻足,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不知道是怅惘还是仇怨的情绪。

但在她转头之时,有些早已经在这多年间想明白的问题,绝不会在她脸上再显露出分毫的端倪。

“你应当清楚雷损是什么人,六分半堂为了维持住偌大一个家业,又不像是金风细雨楼一般自有坚持,背后运营着多少不正当的生意。这些东西这位狄大堂主全然不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他曾经代行过总堂主的权利,你确定不更改自己的选择吗?”

关昭弟的目光微寒。

霍凌霄觉得,相似的问题很可能在当年从她兄长的口中问出来过。

问她一个好好的大小姐为何要选择看起来没什么前途,还显然心思极深的雷损。

当时的关昭弟是如何辩驳的,霍凌霄不曾亲耳听到,但想必也不外乎是那么几条,给自己的选择做足了心理建设的答案。

不过她的情况和关昭弟的情况其实并不相同。

霍凌霄还没开口,有个人已经替她抢先说话了。

“我说关大姐,我们掌门决定的事情,你就不必多言了。”

被霍凌霄先前称呼为“小高”的青年,居然牵着一头赶路用的驴子,就这么来了此地,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够有胆子。

但他的身份却并不难认。

他是方歌吟方巨侠的入室弟子高小上,也正是因为他的行踪不巧暴露了,这才让人知晓,方巨侠上京城来一行。

在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长剑,剑生金红之色,显然并非凡品。

那正是天羽剑派的镇派信物,方歌吟的佩剑金虹。

这把剑到了,也就等同于方歌吟到了,而现在他手捧此剑,递到了霍凌霄的面前。

摇光剑与金虹剑一道被她握在了手里,与高小上一道来此的六派门下,在她掣剑高举之时,尽数朝她俯首行礼。

他们人虽不多,却已经代表了一个信号。

在此地的绝不只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方势力而已,还有方歌吟门下六方势力,以金虹剑为令,如今正听从她的调配。

纵然是此刻看来比之雷损棋高一筹的苏梦枕,也只能做此地的客人而已。

关昭弟自然也不例外。

霍凌霄并非是一个人在京城里单打独斗!

谁也没有这个对她发号施令的权利,只有她自己才是这盘棋局的操盘之人!

“关大姐,你该知道要如何治愈被腐肉侵蚀的伤口。”霍凌霄收剑而回,扬眉轻笑,“第一步自然是要将这个腐肉给彻底割除了。”

这一步她已经做完了。

也是当日她在楚河镇上,在苏梦枕的劝说下,提前做出的决断。

“第二步自然是将伤口给缝上,既然腐肉已除,没有讳疾忌医的道理。”

“此事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言。”

霍凌霄的目光扫光了一旁的司仪。

这位可怜的司仪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本以为这六分半堂中的大喜事,经由他来操办,简直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想必不缺声名也不缺赏钱,更不会有什么抢亲之流的飞来横祸,毕竟也没人有胆子抢到六分半堂的头上来。

谁知道这一夕之间的婚宴惊变,比之抢亲都还要来的刺激得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夺路而逃,还是跟身边那个随侍一般,干脆装晕算了。

但霍凌霄的眼神中分明透露着一个他想要装瞎都不成的信号。

若是他现在敢晕过去,那他才是当真要死定了。

他极力让自己感觉脚踩云团的飘忽脚步稳定了下来,以免将手中托盘上的水酒给泼洒了出去,顶着全场人投注过来的目光,走到了霍凌霄和狄飞惊的面前。

那个气势惊人的剑客将手中的剑往回收了收,似乎是对他这识趣的举动格外满意。

然而司仪心里都快开始连篇牢骚了。

他也在同时看到了那位狄大堂主的神情。

他脸上在刚入总堂时候的喜气早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在目光中含着一缕血光,更有一种被人挟制到了悬崖边缘的身不由己。

他心神翻涌间看到司仪托盘上的合卺酒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托盘的底纹上,那是一副浓艳如血的并蒂莲图案。

这本属吉祥意味的图案,现在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嘲讽。

可惜他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金风细雨楼的队伍在此,迷天七圣盟非要说的话,也有关昭弟在此地做个代表,更有金虹剑为证,以天羽派血河派等组成的六方势力踏足京城,站在了霍绫的背后,为她所驱策。

他本以为这京城中的局势,应当会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暂时联手,先将迷天七圣盟给铲除了,因为他们是“外来者”,之后再以决战相约。

谁知道现在情势忽然发生了变化,当先可能被人剥皮拆骨,基业毁于一旦的,竟然会是六分半堂。

而这是生是死的命脉,正握在霍绫的手中。

“你打算怎么处理此地?”狄飞惊忽然开口问道。

他面前那张让他爱极又或许同时也恨极的脸上,给出的是个不容他拒绝的选择。

可他还想再确认一点东西。

一点保住六分半堂的可能性。

“你不是做惯了老二,只想听老大的吗?”

霍凌霄脱口而出,仿佛不假思索的话,实在是理直气壮。

她这话中的潜台词已经无比清楚了,既然狄飞惊是此等态度,那她自然要做这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进而名正言顺地让只听老大说话的狄飞惊,也必须听她的。

她当日直接住进了狄飞惊院落的强盗逻辑,与眼前情景,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而偏偏她这异常豪横且无礼的要求,在绝对的实力镇压面前,并非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霍凌霄的惊世之剑,即便真正剑刃出鞘在人前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已经足够让人知道,那绝非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剑道造诣。

方才她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御剑术,更是让人丝毫不怀疑她出剑可随心所欲取人性命。

旁人又不如狄飞惊清楚,她这杀人之前的问询,到底是出于上位者的怪癖,还是某种古怪的制约,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个个颔首低眉,以免她抓个典型而已。

狄飞惊更是从这些人的神态上看出,在听清了霍绫此话后,他们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她既然要将六分半堂据为己有,便不至大开杀戒。

狄飞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露出这样的侥幸,他只是实在想不到自己此时还能做出的反抗有什么。

在他那张秀骨卓然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迷惘。

作为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引狼入室之人,他实在应该要为雷损和雷动天之死,担负起责任来。

偏偏在此时,司仪很没有眼色地觉得他可能是问题问完了,便将托盘几乎是放在了他的面前。

并蒂莲的图纹之上,是红绿丝线编织的同心结,而同心结之上便是盛放合卺酒的紫金钵。

这是惯例来的婚礼仪式,甚至这一对同心结还是狄飞惊亲手编织的。

他唯恐仙人抱剑观花,凌剑人间也不过是短暂的错觉而已,这才希冀于自己亲手编织的同心结能够将人留下。

可现在这紫金钵中清酒,倒映着他那张异常苍白的面容,和一双神情难测的眼睛。

“不与我共饮此杯吗?”霍凌霄问道。

她已经先一步从托盘上取过了紫金钵,摇光金虹双剑依然提在她的手上。

这实在是一副司仪此前从未见过的场面。

他就没见过哪个人在饮下合卺酒的时候,手上还要再提两把剑的,当然他也没见过谁家婚宴上会有此等诡异的气氛,更不必说,这提剑之人还是新娘。

而新郎,他胸口短暂地起伏了两下,似乎是在忍着胸腔中惊动的情绪,却依然选择接了过去,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只是在饮酒完毕之后,他将手中的紫金钵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说是说的紫金钵,那其实也不过是个并不算太大的酒杯。

酒杯在地上弹起又躺倒,与地面相撞中发出了前后两声清脆响动。

霍凌霄却仿佛没看见狄飞惊此举中隐含的抗议一般,将喝空了的酒杯,轻描淡写地抛在了地上。

酒杯稳稳在地上站定。

“可是吉兆?”她开口问道。

司仪的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后知后觉地仓促回道,“是……是吉兆。”

怎么不是吉兆呢?

合卺酒的酒杯一个跳起一个落地不动,便是个好兆头。

只是这多是新娘抛掷酒杯,令其跳起倒地,新郎掌控酒杯落地的力道令其立起,现在却因为狄飞惊心中含而不发的怒意,将这关系完全反了过来。

但反正司仪已经连证婚人被新娘和另外一人联手诛杀的场面都见到过了,又怎么还会觉得,这酒杯指向身份的颠倒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都不必霍凌霄再对他做出什么眼神示意的警告,就已经相当乖觉地将另一个托盘端了上来。

“我听说这定情十物,都是你自己一件件挑选的。”

霍凌霄的声音传入了狄飞惊的耳中。

在他眼前所见的画面中,她抬手从托盘上的首饰上拂过,珠玉碧翠与她那只虽纤细却别有一番力量之美的手之间,形成了一种他甚至昨夜还在脑中幻想过的画面。

与他脑中所想并无多大差别。

他却也在同时见到,地上滚动的那只紫金钵上沾染着不曾干涸的鲜血,又滚过了一圈。

她显然已经不打算按照流程来走。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她将剑递给了一旁的高小上让他拿着,自己则将那对手镯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而后是绾臂金环。

紧跟着,她的指尖扣住了第三件东西。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那是一对银指环,也是狄飞惊在数日前亲自打造的,代表婚姻关系的银环。

他亲自操持种种,本就为表心意而来。

而现在,这对戒指被她搁置在掌心,摊开送到了狄飞惊的面前。

他没有这个反抗的必要。

他伸手,用那只并未脱臼的手,从霍凌霄的掌中接过了指环,将戒指顺着她的手指套了上去。

在这个距离下,她眼中依然含着的一缕柔光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狼狈地错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她平日里除了金钩耳挂之外别无装饰的耳上、今日所多戴的一对明珠之上。

莹润的珍珠似乎稀薄了几分金钩上奇异文字中,让人觉得神魂惊动的怪异力量。

也让他在这惊鸿一瞥间看清楚了霍绫耳畔金钩上的文字,那分明正是凌霄二字。

他两次所见,都并非错觉。

戒指被他轻轻地推到了她的指节末端。

这与他梦中一般无二的场面,让他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或许先前所见只是身陷噩梦之中而已,现在才是这婚礼的正常流程。

可他又听到了一种压抑到极小声的哭声,哭的正是倒地身亡的雷总堂主,以及六分半堂未来的命运。

狄飞惊敏锐地注意到了霍凌霄眉峰微不可见的蹙起,那俨然又是个不大高兴的信号。

所以他此刻并非身在梦中。

倒不如说,之前那个风雨夜才当真是个有生以来最为绮丽的梦境,现在梦已碎,只剩下了一片撕扯之后的血色。

“这一样样的来实在是太慢了,”霍绫眸光如刀,“下一步是什么?”

“……”司仪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确认不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后,开口说道,“是结发。”

这成亲奇怪,结发也同样奇怪。

新郎与新娘站在一起,中间横着两条人命,让两人脸上的神态绝称不上甜蜜,可纵然是他在恐惧之中也得承认,有些登对并不需要做出什么你侬我侬的举动。

何况还可以看脸。

而更特别的大约还是新娘的发色。

在银白色与黑色的长发打成的发结上,异常鲜明的黑白对比,在发色交织中,竟然有种抵死缠/绵之感。

即便霍绫的银发并非是由于年岁增长,而仿佛是天生的异种发色,在这结发的双色交缠里,又实在不知该不该说,让人觉得像是一个结发至白头的信号。

狄飞惊垂眸看着这被捆缚在一起的一缕发丝,眸中的神色在一瞬间又转过了不知道多少,最后定格在一种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与决绝。

“这便是剑君今日想要的吗?”

他对霍凌霄的称呼已经从今日婚宴方开始时候的摇光,改成了剑君。

这后退一步的称呼,或者说比之霍姑娘还要冷硬而有距离感的称呼,与其说是他与对方试图保持一个距离感,倒不如说他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绫确实太软了些,不适合这个纵然有金风细雨楼楼主在场也显得,存在感异乎寻常的高的姑娘。

摇光又在这鲜血淋漓的场面中过于亲昵。

更不必说,她有剑行九霄之志,他却已经没有了喊她一句摇光的勇气,或者说是底气。

结发为夫妻,白首永不离,这句话本该在此时说出,却在他的唇齿之间打了个转儿,最后一个字也不曾说出。

而此时本应该是满堂欢呼祝福的场面,现在只有一道道并不敢太过放肆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狄大堂主好福气。”苏梦枕忽然拊掌笑道。

狄飞惊一向知道他在京城里有时候说话没什么顾忌,丝毫也不奇怪他会在此时开口。

这风氅加身的青年,冷峻的病容上其实并无什么嘲弄。

这汴京城中若非少了些看客,恐怕会传遍京城的婚礼,显露出的那种置于危墙之下的紧绷拉锯,和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滑稽的场面,他也始终没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半缕的看戏之态。

梦枕红袖第一刀与雷损的不应魔刀多年相对,更有一种英雄相惜之感,此时也无所谓什么得意甚至是幸灾乐祸。

他说的狄飞惊好福气似乎当真是一句他打从心底里认可的评价而已。

而有他起了个头,后面的便紧跟着接话了上来。

比如说跟着他身边,在霍凌霄击杀莫北神的当晚,跟死亡擦肩而过的杨无邪。

他好像已然完全放下了当日的危险,更已经不在意他们今日并不能全取六分半堂,与成为京城中的江湖势力统帅也同样错过的遗憾,现在也真心诚意地送上了一份祝福。

狄飞惊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些接踵而来的祝贺声中被剖成了两半。

一半当真是今日的新郎,细究着婚礼走到此刻也总算得了个圆满,算起来也有些多年夙愿达成之感。

一半则是身为被雷总堂主寄予厚望的大堂主,他没能救得了总堂主,甚至亲口从嘴里说出了当杀二字,没能阻拦二堂主雷动天之死,更没能留住六分半堂的尊严,让他从心口到四肢都有种火烧火燎的疼痛。

这到底是霍凌霄口中的腐肉,还是心头血,他又如何能来得及在这惊变之中分辨个清楚明白。

不过这种让他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分裂感,在房中只剩下了他和霍凌霄两人的时候,又突然之间无暇思考了。

身着喜服的新娘,脸上丝毫不掩饰的霸道,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场合中,清楚明白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依然是一张秀丽出尘的面容,与他当日在夜色之下,十年之后的重见并无什么区别。

但她眼中的血色从依然清淡的面容席卷到了眼角眉梢,让他从这种不加掩饰的神情中,仿佛窥探到了几分她过去的峥嵘。

“今日可合你心意了?”狄飞惊抬眼便看见她将屋中的烛火吹灭了两盏,让原本亮如白昼的屋子,多了几分灯影交叠的晦暗与暧昧。

“不。”霍凌霄摇头道,“尚不够。”

狄飞惊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追问她,到底要杀六分半堂中的几人才是那个“够”,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另外的一种情绪。

一种胜券在握后更进一步的情绪。

濒临灭顶的情绪过后,他反而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了。

她眼波中明灭了一瞬的烛火,让狄飞惊有些看不透她紧跟着出口发问时候的心情。“狄大堂主,你我突然兵戎相见针锋相对,你又是什么想法?”

他看得分明,这里面充斥着的神光让人绝无可能看到什么后悔甚至是退缩之意。

唯有剑意随心的我行我素。

狄飞惊认栽。

无论是为了六分半堂还是为了他自己,他好像都已无力阻止霍凌霄这行径,更无力阻止她成为六分半堂,成为他的主宰。

“剑君何以还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要紧?”

“自然要紧,”霍凌霄站定在了他的面前,这与他贴近的面容上被烛光红绸映照出的薄红,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日她酒醉翻窗而入之时。

可彼时与现在又如何会是相同的心绪。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若阳奉阴违,有心无力,我便不大高兴了。”

“而倘若你觉得,这六分半堂总堂主夫人的位置是辱没了你,那么……”

霍凌霄口中惊人之语,“神通侯夫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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