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云听着他们在谈论什么道法,什么门派,听的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以,突然之间,她感到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但见李有才猛吸一口气,眼中怒火燃烧,红光大放,嘶吼着踏步狂冲而来。
野麒麟自然认得他手中的这张符,它不知道这张符的名字,但它知道雷霆万钧这四个字,也听过雷霆万钧,那响彻天地的炸裂之音。
还记得十三年前,野麒麟还在它一直生活着的森林里玩耍,忽然感到一股陌生的气息,而气息之中,隐含着蠢蠢欲动的杀意。
它随即化身成石狮子,躲藏在隐蔽的草丛里。
李道明这时候出现了,他双目看向石狮子躲藏的草丛,说:“这荒山野岭,没有人烟,也没有庙宇,怎会有个废弃的石雕?若是废弃的石雕,只顾随意丢下即可,何必翻山越岭,拖着如此重的东西,特意丢弃在此处?”
野麒麟未敢接话,继续伪装。
李道明厉声道:“凡世间之事,反常既是妖,再不现出原形,休怪本尊下手惨烈!”
野麒麟不得已,决定先发制人,从草丛里猛扑而出,他说下手惨烈,分明是要杀掉自己,既然如此,也只有取他性命,便举爪砸向他。
还未接触,李道明口念道法,大一声喊:“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一启动,野麒麟就感觉身处沸腾之水当中,不仅疼的力气全无,还被迫向后逃去。
一击未能得手,反被压制,李道明拔出桃木剑,剑锋突然铮鸣有声,露出锋芒,趁着优势,没有给野麒麟一丝机会,也没有一句废话,将它打的奄奄一息。
野麒麟心想自己必死无疑了。
李道明却收了剑说:“随我回山,本尊要用道法感化你,让你永守山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野麒麟当然不敢有任何意见,但只要能够活命,永守山门,就永守山门吧。
其实,活在哪里不是活着。
在这片山林里也好,在他的山门下也罢,不过是换了个环境。
当即便信心满满的随他回了无量派。
李道明领着他,来到无量派的无量宫之前,与一个小道士耳语几句,就带着它绕过庞大的无量宫,径直到后山之上,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个山洞。
李道明于洞口说:“这个山洞,是无量派的圣地,是祖师爷得道成仙的地方,按理来讲,外人是进不来的,更何况是你这种妖物,我今天就破个例,要在此处点化你,随我进来吧。”
他们一边走,李道明也一边向它介绍两旁的壁画,都是无量派内,失传已久的厉害道法,满是得意的神色。
走到尽头,洞内面积变宽变大,宛如一个洞府。
李道明背身而立,但闻身后传来无数脚步声,野麒麟听着杂乱之声,紧张了起来,刚一回头,就发现出口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给挤满了。
其中一个小道士,上前一步,握着真剑,抱拳说:“禀告师傅,徒儿赵浩,领着门下师弟前来圣地学习。”
来圣地学习?
是来学习如何点化的?
还是为了弘扬道法,让他们明白万物皆可感化?
李道明转过身,说:“很好,近来有很多新的弟子,入在了我的门下,日后必然要与世间妖魔死战不休,为了让你们能够快速学到经验,能够超越我另外四位师兄弟,门下的弟子,为师我历经千辛万苦,特地带回来了一只妖物。”
野麒麟听着话音,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它的心里有种直觉,在告诉自己,危险已经逼近了。
李道明说:“为了锻炼你们的胆量,磨炼你们的意志,为师将地点选在了祖师爷得道成仙的圣地之中,今日之事,只可止于我门下弟子,切不可外传。”
他这话中之意,透露着无可估量的恶意。
野麒麟相信自己绝对没有会错意。
他们是想要在此地,秘密将自己给处死。
把自己当作一个试验品,被新收的弟子杀戮,好锻炼胆气。
无耻啊!
李道明厉声说:“动手!”
为首的赵浩大喝一声,宝剑出鞘,随后无数把宝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大喊着冲了过来。
李道明竟然用花言巧语,将自己骗到此地。
说要感化自己。
说要让自己永守山门。
原来都是假的。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自己,却为了私意,戴上了伪善的面具。
所有的保证,所有的信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根本就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先给与希望,在将之破灭。
既然要忍受这样的折磨,被他们无情的玩弄,到最后还是会被秘密的分尸杀害,倒不如死在生我养我的那片山林之中。
人们乱拳将其打倒,在地上继续被人蹂躏折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人们把它拖了起来。
一名弟子说:“大师兄,你看这妖怪有两个嘴巴。”
赵浩说:“有两个嘴巴,岂不是会抢食,会吵架吗,帮帮他。”
话音一落,数十把宝剑同时刺在了它肚脐上的嘴巴,在漫天的嘲笑声中,赵浩又将它脸上嘴巴里的舌头给割掉了。
赵浩拿着它的舌头,笑着说:“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野麒麟的意识渐渐模糊,它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愤怒,只等着死亡的来临,就在它心中最后一丝亮光,将要消退之时,它听到一段声音传来,如洪钟嗡鸣,充斥整个洞府。
“除妖本是为民为国为社稷苍生除害的大事,也是要彰显天下的公事,你们这群鼠辈竟然偷偷摸摸的除妖,不是心中有鬼,就是你们嘴里有屎,我神霄派李修然,定要将你们这群狗道士,所做的缺德事情,公之于众。”
李道明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听得话音,大怒而起,说:“神霄派李修然?神霄派三大支柱之一的雷鸣真人李修然,怎么会出现在我无量派中?”
李道明的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无数惨叫,只见一人身着雪白道袍,白发鹤颜,将众人瞬间打飞,独立空地之中,衣袂飘飘,宛如仙人。
李修然二话不说,提起剑就解下了野麒麟,左手拿出一张黄色符纸,右手轻轻一抛,将野麒麟扔到了洞外。
野麒麟于恍惚之中,踉跄着狂奔,同时身后传来天雷炸裂之声,还有李修然的声音:“雷霆万钧!”
现如今,野麒麟面前的这个男人叫做李有才,一个姓李的道士是它的仇人,还有一个姓李的道士是它的恩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同样也姓李,手拿着它曾经见过的符纸,它认得这个符纸。
这就是李修然当初从怀里摸出的符箓。
似乎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
这个叫做李有才的男人,当真与无量派与李道明,毫无瓜葛,它一直纠结他是不是它仇人的弟子,现在看来,决然不是。
当他掏出这个黄色纸符的时候,野麒麟就断定,他与神霄派的李修然,有着莫大的渊源。
他是神霄派的传人。
他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传人。
李有才眼射红光,顶风冒雨,大步飞近,口中大喊一声:“雷霆万钧!”
纸符周围瞬间散出一圈电光,电光顺着雨水,逆流而上,直冲天际,整片天空都被电光照亮,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之声。
眼见着李有才越来越近。
他手中的纸符气势惊人,电光如龙蛇之势,四处游走,一旦被其击中,必定身死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野麒麟推开了孙可云,口中喃喃自语:“我被神霄派所救,又被神霄派所杀,死得其所。”
野麒麟的话刚一说完,李有才就将这蕴含雷霆之力的雷霆符箓,以势不可挡的一击,打在了它的身上。
野麒麟就像离弦之箭,不顾空气阻力,也不顾地心的引力,毫无阻碍的飞了出去,浑身冒着电光,笔直飞到了浓雾的深处,消失不见。
对于野麒麟来说,李有才的出现,就像是它自己的宿命一样,是命中注定的。
当初它被神霄派的李修然所救,不思救命之恩,一心只记着仇恨,犯下了十三年的杀戮,若是知道有这样的后果,李修然当初会不会后悔?
可是天道循环,神霄派的传人再次出现。
李有才用当初李修然救下它的雷霆符箓,来了结自己罪恶的一生,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也只有神霄派的传人,手握雷霆符箓,才能让野麒麟慨然赴死。
它不欠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它只欠李修然的救命之恩。
而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杀戮,罪孽已然深重,这种亏欠之感益发的沉重。
现在终于两清了。
它用自己的生命,偿清了所有的债务。
李有才精疲力竭的躺在马路上,不论野麒麟有没有被自己给终结,他都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是他也渐渐的发现,风好像停了,雨也好像停了,大雾消散,天空露出了星星和月亮。
连远处学校大门旁边的保安室,也亮起了灯光。
好像真的结束了。
孙可云轻轻的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伤重倒地,奄奄一息的样子,难过的流着泪,说:“你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呢,今晚之前,我们连朋友都不是,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值得吗?”
李有才说:“值得啊,如果我不奋不顾身的去救你,你又怎么会奋不顾身的来救我呢。”
孙可云说:“可是,如果你当初不冒险,你就不会有危险了不是吗。”
“是啊……”李有才长叹一口气,温柔的说:“谁叫我想当英雄呢。”
孙可云听闻,挂着泪水的眼睛,已经笑的眯了起来,轻声说:“恩,你就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