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无情无义的话,而且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
贺明涔随即冷下脸来,贺明澜倒是很轻地牵了牵唇角。
“开玩笑的。明涔,我不找幼知,我找你。”
果然跟她没关系,于是喻幼知拽了拽贺明涔的胳膊说:“我去车上等你。”
贺明澜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跟贺明涔说,不能让喻幼知听见,等她上了车,他又领着贺明涔往旁边走了走,确保喻幼知听不见两个人的对话。
“如果你也是来找我问罪订婚的事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贺明涔插兜靠着停车场的跳梁柱子说,“我和你到底谁才是横插一脚的那个人,你心里有数。”
贺明澜:“看来你最近被不少人问罪了?”
贺明涔没做声。
他不说,不代表贺明澜就猜不到。
贺明澜早已习惯了小少爷的冷漠,但是这次他却没有用不在意的微笑回应,而是低了低眸,问道:“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订婚的真正原因?”
贺明涔神色一滞,否认道:“不是为了你。”
贺明澜:“如果只是为了幼知,你完全可以告诉别人,其实你们俩都被我给利用了,你也没有必要担上第三者的名头。”
明明就有将自己撇清的做法,却还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个干净。
原本订婚就是贺明澜提的,整个事的始作俑者也是他,额如今始作俑者倒是成了被同情的那一方。
所有人都忙着谴责贺明涔的离经叛道,斥责他抢嫂子的无耻行为,没人会怀疑到贺明澜头上,也没人会认为这场订婚从头到尾就是贺明澜做的局。
贺明澜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温和语气中夹杂几分质问:“你完全可以向所有人揭穿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你管我怎么做,”贺明涔不耐地撇开眼,冷冷说,“现在事情已经如你所愿,爸和叔伯们被调查了,他们都觉得是我抢了自己的嫂子,你继续清清白白装无辜,演好你的受害者就行。”
他的话很不客气,直接就把贺明澜那张亲切和善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贺明澜果然蹙了蹙眉,眼微眯,嘴唇抿成冷淡的线。
反正两个人一向不和,如果说从前贺明澜还愿意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既然现在两个人敞开了天窗说亮话,也就完全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弟不恭,兄也不必继续假惺惺地友。
贺明涔讥讽地勾了勾唇,最后不屑地瞥了贺明澜一眼,转身欲走。
“我让你走了么?”贺明澜叫住他。
贺明涔并不理睬,然后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啧了声,扬手甩开。
贺明澜使了劲儿,贺明涔一下没甩开,拧着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语气警告:“别碰我,放开。”
贺明澜并未退让,反倒笑了:“贺明涔,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又要帮我?”
贺明涔耐心告罄。
“我说了不是帮你。”
“那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不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我从贺家踢出去?”
贺明澜也失了耐心,斯文的眉眼拧成愠怒的一股,质问他道:“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爸和你妈成了一对怨偶?既然从来没把我当哥哥看待,为什么又突然跳出来当好人,替我担下了所有责任?”
“当哥的会找弟弟的女人订婚吗?”贺明涔冷声反问道,“我和她当年分手这里面有多少你的手笔,你自己心里清楚,贺明澜,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把你当哥看待?”
“你要跟我掰扯幼知的事是吗?”
镜片下的眸子温润不再,贺明澜紧盯着他一字一句说:“贺明涔,是你先从我这儿把她抢走的。”
贺明涔觉得好笑,讥讽的话毫不留情:“我抢?她喜欢过你吗?”
被戳中痛处,贺明澜心中微涩。
“……可如果不是你,至少她会一直在我身边。”
“你明明什么都有,”贺明澜苦笑道,“家里所有的关注和偏袒都是你的,从小你身边有成堆的玩具,不想要了就往垃圾桶里扔,爸却从来没想过我那时候也是孩子,我也会想要玩具。”
原以为无法改变大人对他的偏见,但至少能在年纪相仿的弟弟这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贺明澜曾很小心地把对家的期望放在了这个弟弟身上,然而他得到的是什么?
数年的冷漠和敌对,对这个家所有人彻底的失望,以及唯一在乎的女孩儿也从他身边离开,他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学会看开,不去怨恨。
既然关系已经因为和幼知订婚的事降入到最冰点,贺明澜想不通这个弟弟为什么又要突然跳出来做好人。
然而他平静的控诉却好像又突然惹恼了贺明涔。
“你好意思跟我提玩具吗?”他瞪着贺明澜,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恨声说,“玩具我确实有的是,但那时候最喜欢的就一个,贺明澜,我给过你,是你不知好歹。”
血缘就像是一根怎么也剪不断也扔不掉的线,他确实在订婚宴上动了他妈的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就和当年一样。
爸爸说哥哥的身体不好,经常要打针吃药,所以没有朋友,也不能出去玩,所以他就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了哥哥。
他知道贺明澜和喻幼知一样,从小就没在贺家得到过任何善待,所以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替那两个人挡下了所有。
他不可否认自己有多爱喻幼知,所以才愿意承认自己是为了她,却怎么也不可能低头承认自己也是为了贺明澜。
愚蠢的往事再被想起,这么多年,他始终在意,也始终在埋怨贺明澜。
贺明涔不想再看见这个人,至少在短时间内。
在贺明澜诧异又怔愣的神色中,他撑着眼中的骄傲,转身就走。
“明涔。”
贺明涔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
“你举报江天宇的事已经被他知道了,”贺明澜在他身后轻声说,“小心点。”
贺明涔脚步微滞,背着他难受地咬了咬下唇。
良久,他沉声警告道:“不要再假惺惺做好人。”
-
贺明涔回到了车上。
他坐在主驾驶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喻幼知问他聊完了吗,才回过神来,应了声:“嗯。”
“聊的什么?”
贺明涔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先将车子开出了停车位,等前视镜视野开阔之后,他才抽出只手摁了摁眉心,答道:“一些有的没的。”
明显敷衍的回答却还是让他犹豫了这么久才开口,喻幼知忍不住问:“不是在说我吧?”
贺明涔侧眸乜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说呢,脚踏两条船的感觉爽吗?”
喻幼知立刻否认:“我没有。”
见他不回应,她又眨了眨眼,认错态度良好地说:“真的没有,要是你觉得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要不我们三个人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你看怎么样。”
贺明涔没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问他行不行。
她的态度实在太软,贺明涔只能叹了口气,说了实话:“不全是在说你,也有别的。”
喻幼知好奇:“别的是什么?”
“有点复杂,说不清楚,”贺明涔说,“很小时候的事儿了。”
“多小啊。”
“几岁吧。”
“几岁?那我还不认识你们,不过这么久的以前的事现在才说吗?”喻幼知有些不能理解,“那还有时效性吗?”
一桩民事案的诉讼期也就三年,严重的刑事案件最长的诉讼期也就二十年,喻幼知的问题让贺明涔一时陷入沉默。
“没有了吧,”他回过神,苦笑了声,“所以我说聊了些有的没的。”
如果真是有的没的,他估计早会摆出一副散漫不耐烦的样子,绝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喻幼知察觉到他并不想多聊这个,于是也没有再问。
想要转移这个他不愿意聊的话题,喻幼知主动问:“今天收货这么多,我一个人整理估计够呛,你要不要来我家帮我一块儿整理?”
贺明涔漫不经心道:“邀请我去你家么?”
“是啊。”
他很轻地撇了下嘴,故意问:“去你家做什么?”
刚刚明明已经说过了,去她家帮忙整理资料证据。
但喻幼知知道小少爷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说:“做什么都行。”
贺明涔挑眉笑了:“爱也行?”
“……”她就知道。
然而在她家陪着她连着熬了两个大夜后,就是神仙也撑不住,小少爷虽然嘴上没几句正经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在结束了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后,老老实实地窝在女朋友的碎花被子里,抱着女朋友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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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上班,喻幼知并没有急着立刻把手里的材料证据交上去请求案件重审,而是先把这些材料交给了师父老沈。
老沈对小喻父亲当年的事有所耳闻,但毕竟案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当事人都已经去世,小喻平时很少提起,他这个做师父的以为小喻是怕勾起伤心往事,自然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
然而等接过了她手中这一沓厚厚的文件时,老沈才发现原来她不是怕勾起伤心往事,反而还一直在背后调查,等收集到的证据足够为父亲重审当年的案件时,才将它重新提了起来。
喻幼知把这些东西都交给老沈的原因也很简单。
就算案件真的重审了,到时候喻幼知作为案件相关人的直系亲属,也必须要回避不能参与,老沈不但是她信任的师父,还是个能力突出的资深检察官,她相信老沈。
老沈翻动文件,里头的内容触目惊心,而且涉及到的人和事太多。
这其中有好几个名字,都不能用平民百姓四个字来形容。
如果这个案子再重见天日,或许将会是栌城这十几年来涉事最严重的一起贪污案。
老沈问:“这几个名字我都知道,但这个毛子是谁?这人是叫这个名字吗?”
“听贺警官说,毛子是绰号,他大名是毛力威,”喻幼知说,“毛力威跟最近他们公安重点关注的治安案件有关,性质涉及到了组织犯罪,最近会有反黑小组下派过来调查。”
老沈沉沉嗯了一声。
“……这案子太大了,”他神色严肃,“重审的话恐怕没那么简单,流程太多,时间线拉得也太长,而且既然这些人当年竟然有本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到今天也未必就没有那个本事。”
喻幼知轻声说:“我知道。”
光凭她一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去翻案,无异于蜉蝣撼动大树,她的父亲当年做不到,她今天也未必能做得到。
老沈见她掩不住失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一转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不是有反黑小组过来了吗?这可是上面给咱们派下来的天兵天将。”
“那这些材料——”
“跳过流程,直接交到公安那边去,”老沈说,“要相信他们扫hei除e的决心。”
喻幼知点点头,说干就干,立刻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趟警局。”
“你等等,上班呢,又想像上次那样翘班?”
老沈赶紧拦住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急这个案子,但是你别忘了自己也有本职工作要做,大案子是案子,难道现在咱们手上的小案子就不是案子了?”
听师父这么说,喻幼知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不过她知错就改,态度很好地说:“那我回去继续做事了,这周的举报邮件还没处理完。”
“去吧,周六不是要聚餐么,你到时候直接给刑侦队的那几个不就完了么。”老沈说。
“好。”
“不过这么厚的文件,你是怎么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整理好的?”老沈又翻了翻文件,越翻越惊讶,“小喻你请外援了吗?”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