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屋子里搜寻线索、但实际上,一直都在暗自注意付臻红这边情况的武松,在听到付臻红对王氏说得那句话之后,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他紧闭着唇,看向了另一方的武植。
注意到大哥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想到方才潘金莲说出的那句话中的前缀,武松的双唇不禁闭得更紧了。
很显然,他的情绪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潘金莲的一句话。
不过下一秒,武植在武松因为他的目光而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先一步收回了视线。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垂着眼眸,开始更仔细的搜寻这屋子。
似乎是想借此来让自己心无旁骛,好不受其他因素的影响。
至于付臻红这边。
他很有耐心的侧坐在木凳上,修长白皙的手随意的放在桌上,一边用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一边神情淡然的看着王氏,等着这位让他觉得疑点颇多的妇人开口。
王氏不敢对上付臻红的视线。
明明是极其淡漠的视线,但在这个男子的目光下,她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穿了一样。
她想要逃离,想要摆脱。
却无能为力。
最终,承受着付臻红眼神的王氏,在想到男子方才那轻描淡写般的“威逼利诱”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劳烦你把我的穴道解了,我好慢慢说来。”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你在跟我谈条件?”
王氏立刻解释:“不……不是,我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付臻红就给她解了穴道。
付臻红道:“说吧。”
王氏点了点头,重新跪坐回在一开始的蒲团上,开始讲起了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经过。
半个月前。
王氏和自己的女儿王玲玲在上山时,不甚被猛兽追击。两人为躲避危险,逃到了一处狭窄的小山洞里。
“那个时候,我和玲玲原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危险,没有想到在山洞内,竟然非常不幸的遇到了一只蝙蝠。”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王氏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明显的悚然和惊恐,身体也微微抖了一下。
很显然,她口中的蝙蝠不同于寻常的蝙蝠。
毕竟若是一只普通的蝙蝠,不可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付臻红问她:“那只蝙蝠可是有不同之处?”
王氏点头,回忆着:“那只蝙蝠的体型比寻常蝙蝠的体型大很多,眼睛是血红的,鼻扇非常突出,獠牙长而尖锐。它盯着我与玲玲的眼神就好似要将我与玲玲的血吸干一样。”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好在,在逃跑的紧要关头,我与玲玲不小心触碰到了某种机关,于是阴差阳错的,滚落进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洞里,因而避开了蝙蝠的攻击,也算是有惊无险。”
武植捕捉到了这番话的关键字:“地洞?”
王氏道:“是的,地洞。”
她看了武植一眼,又看了付臻红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地洞很深,大概有三十来尺那般高,我和玲玲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无法爬上去。”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当时的经历,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武松问她:“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王氏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几秒,才说道:“后来…我们进到了一座古墓。”
“古墓?所谓的邪神的古墓?”付臻红挑了挑眉,来了一丝兴趣,“那古墓是什么样的?”
王氏道:“那古墓很大很大,比那些世家的住宅还要大很多很多,就像是宫殿一般。”
付臻红问道:“你们可曾进到墓穴深处?”
王氏摇头:“那古墓里有好多机关,我与玲玲不敢贸然往前。”
武植说道:“既是有很多机关,你们最后又是如何出古墓的?”他走过来,看向王氏:“我记得你们来药铺那日,看起来并未受伤。”
王氏道:“我和玲玲刚进去没多久,就不小心触发了一道机关,那机关瞬间喷出了一团紫色的浓烟,我和玲玲闻到了那浓烟,当即就直接晕了过去。”
说到这,王氏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自己女儿的灵牌,眼中流转出一抹复杂。
武植眼睛微眯:“你们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王氏道:“然后我们就做了一场非常奇怪却又真实无比的梦。”
武松有些诧异:“梦?”
王氏:“嗯,梦。”她强调着:“梦很真实。”
武松道:“梦醒之后,又遇到了什么?”
王氏道:“梦醒之后,我和玲玲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古墓。”
付臻红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当时醒来的地点,大概距离古墓有多远?”
王氏回想了一下,说道:“三十公里。”付臻红挑了挑眼眸:“记得这般清楚?”
王氏点头:“因为那会儿我和玲玲觉得所经历之事不可思议,所以特地算了一下距离。”
付臻红道:“那个时候你梦到了什么?”
王氏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付臻红又问:“是什么时候记不清的?是当时醒来之后,还是随着时间推移之后?”
王氏没有回答,她垂下眼帘,抿着唇,似在思索着什么。
武松见状,提醒了王氏一句:“不要说谎。”
王氏闻言,抬眸看了武松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付臻红:“是在随着时间推移之后。”
她说着,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从古墓出来之后,我有时候就会有一种自己好似已经不是已经的感觉。”
“我会突然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失去了一小段记忆一般。无论我如何回忆,都回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甚至有时还会有一种,仿佛记忆空白的那一段时间里,所做之事并不是我自己做的,而是源于另一个人。”
一口气说完之后,王氏揉着自己那开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付臻红站起身,走到了王氏面前。
王氏看着付臻红,说道:“我并没有说谎。”
付臻红自上而下的俯瞰着王氏:“所以你外衫下的红衣,是你口中的另一个人所穿?”
付臻红这句话让王氏瞬间一惊,她有些错愕的站起身:“我?红衣?”
付臻红挑了挑眉。
王氏立刻惊呼:“什么红衣!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穿红衣。”说着,她猛地低头,抓着自己的外衫往外一扯。
待看清楚里面那颜色显眼的艳丽红衣后,王氏脸色一白,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摇着头,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我不会……不会的……”
付臻红打断了王氏的呢喃,直接问:“所以我说对了吗?”
王氏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恍然。
武植走了过来,他站在付臻红的身边,问了一句:“是在一开始为王氏整理发丝的时候发现的?”
付臻红嗯了一声,给了武植肯定的回答。
武植并不意外。
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他这夫郎的目光有在王氏的衣领处停留了片刻,这并不正常。
现在想来,潘金莲果然是在那个时候,就隐约看到了里面的红衣边角,然后迅速判断出了王氏的不对劲。
在潘金莲的视角里,王氏的伤心不作假,然而却在女儿下葬的这一晚,内里穿着红衣祭奠女儿,这太矛盾了,明显存有诸多疑点。
按照王氏的这番说辞来看,有点像是因为某种因素,而被短暂的控制了思维。又有点像是精神分割成了两种状态,衍生出了另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
前者是受外界影响,可能是因为毒气,也可能是因为药物或者其他。
至于后者,更可能是自我分裂出来的。这种情况,武植曾经在灵魂状态跟着那位神医的时候遇到过。
思及此,武植将视线移向王氏。他回忆着王氏方才说得那一番话,又想到自己从王氏之女身上所闻到的香味,于是问到:“你女儿可是从古墓里接触到了某种特殊的香味?”
话落之后,似乎觉得这么问还不够具体,武植又改口道:“或者说,你的女儿可曾从古墓里拿走过什么东西?”
王氏顿了一下,仔细回忆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她的手中衣袖中确实多出了一样东西。”
武植问道:“是何物?”
王氏道:“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
付臻红道:“那铜镜上可有味道?”
王氏点头:“有,是一种像是芍药的味道。”
武植和付臻红互相对视了一眼,付臻红又问道:“那铜镜现在在哪里?”
王氏犹豫了,抿紧双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搅动着,似在斟酌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付臻红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着王氏开口。
十几秒之后,王氏才说道:“那个铜镜的材质和市面上卖的铜镜很不同,我觉得那铜镜很不吉利,想要扔掉,但是玲玲却把它藏了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铜镜被磨成了粉末状,如香料一般装在了袋子里。”
武植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下午那会儿,周煜的手下所说的那致幻香料。
所以那幻香料就是由铜镜磨成的粉末?
武植正思索着,站在另一方的武松眉头微微一皱,低声说道:“是你女儿将那枚铜镜磨成了粉末状,还是另一个你自己?”
王氏道:“是玲玲。”
武植指了指那香炉:“那里面的香可是混合了微量的铜镜粉末?”
王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