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面色阴沉,如一头被旁人侵占了地盘的猛兽,野性十足,像是随时就要冲上来将谢翎戈抓碎一般。
在武松这如有实质的眼神下,谢翎戈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一直不将手收回的行为有些不妥。
待收回手之后,谢翎戈急忙致歉道:“我刚刚并非有意的。”
付臻红没怎么在意,武松脸上的冷沉却并没有好转。
谢翎姗看了看自家兄长,又看了看对面的潘金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一勾,笑得十分灿烂。
谢翎戈一手拿着杯壁,另一只手则是垂在身侧。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在桌下的这只手,指尖似眷念般的轻捻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着不久前的那种触感。
此刻,谢翎戈有些不敢抬眸对上潘金莲的视线,他心跳的速度也变得比平日里更快了一些。
为了掩饰这种情绪,谢翎戈拿起杯盏,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
一旁的周煜见状,多看了谢翎戈两眼,收回眼眸的这一刹那间,他的眸底深处也闪过了一道让人难以明辨的思索。
付臻红看向武松,目光落到他因为将杯盏捏碎而被划伤的手:“不需要去处理一下?”
武松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即又看了看谢氏兄妹,沉默了两秒后,回道:“不碍事。”
话落,便将这手放在了桌下。
而脸上的那种冷凝,也终于因为付臻红这话而散去了一些。
付臻红看了武松两秒,随即也不再多言,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谢翎戈三人:“这清茶的味道如何?”他随口问了一句。
谢翎戈:“清香怡然。”
周煜:“清香怡然。”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
周煜和谢翎戈对视了一眼,周煜是因为有些没有想到谢翎戈回答的话竟是和他一模一样。而谢翎戈,也是因为有些意外于周煜会开口回答。
毕竟以之前几次来看,大部分情况下周煜都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习惯性的保持沉默。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接着又极有默契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武松直言道:“这茶也喝了,三位不怕再这么继续坐下去,会耽误行程?”这话明显是带着几分逐客令的意思了。
谢翎姗皱眉,正要说话反驳,就被谢翎戈拦住了,他站起身,对着付臻红微微颔首:“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付臻红点头:“告辞。”
最后,谢翎戈拽着念念不舍的谢翎姗,同周煜一起往门口走。
在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谢翎戈还是没忍住,回头留了一句:“若是日后你们来汴京,有需要帮助的可来景门街的谢府。”
付臻红闻言,还没回答,谢翎姗就附和着说道:“对对对!景门街谢府,你可别忘记了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是怕付臻红会说出什么让他们感到失望的话,谢氏两兄妹迅速走了出去。
留在后面的周煜回头看了付臻红一眼,贵气的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然的笑:“别过。”
待这三人都离开之后,武松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但他一想到那两兄妹两人临走时说得那句话,心里就有一股没来由的烦闷。
这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潘金莲表达喜欢之情,到底置他的大哥于何地?
付臻红微微偏头,看向坐在他侧方的武松:“你看起来似乎很生气。”末了,不等武松给出回答,付臻红就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到是有些好奇,是因为你大哥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付臻红这后半句话把武松问住了。
武松想回答说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大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真得只是因为大哥吗?
武松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
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依旧没有明确。
因为有些问题是必须要深思下去才能有所解惑,然而下意识里,武松并不想继续深究。心里有一种隐约直觉告诉他,若是这么深想下去,定然不会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付臻红见武松沉默,目光闪烁的同时,眉宇之间浮现着思量,便将此刻所想猜到了个五六。
付臻红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有些好奇,其实对于武松的回答并不怎么在意。
付臻红喝了一口自己杯盏中的清茶,慢条斯理的说道:“虽说你对手上的伤不在意,但你这被茶水打湿的衣衫,也不打算理会?”
说着,付臻红淡淡的瞥了一眼武松那被茶水打湿的衣衫。因为衣衫被茶水润湿,而这些水又基本集中在武松的腹部位置,所以此刻,他腹部的肌肉轮廓被湿布料勾勒了出来,不经意间显出了几分色|气。
武松噌得一下站起身,转身之后,大步往楼上走,速度快且急切,像是想远离这种被嫂嫂看到的尴尬一般。
付臻红看着武松这动作,轻轻笑了笑。听到付臻红的笑声,武松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若是此刻付臻红就在武松面前的话,就能看到武松的嘴唇紧闭,耳尖有些泛红。
待进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武松立刻将门关上,他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门上,仰着脖颈,闭着眼平复着加快的心跳。
就在方才,当潘金莲的目光落到他腹部处的时候,明明对方的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意思,然而却让他感觉腹部一紧,心跳加速的同时,一股热意也随之涌动而出。
潘金莲的目光就像是火一般,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像是被烧到了一样。
别再乱想了!
武松对自己说着,他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边往里走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衫。
武松的体力天生就很大,身材也是结实而紧致,平日里穿着衣衫的时候还没有那般明显,此刻脱下衣衫,上半身的肌肉轮廓便完美的展露了出来,行走间都是一种力量的拉扯。
他脱下上衣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柜子里拿干净的衣衫来换,而是先擦干净掌心处,被杯盏碎片划伤的血痕,接着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
待武松重新整理好一切出来房间时,他看到潘金莲还坐在一楼的桌旁喝着清茶。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潘金莲的背影,和那把玩着杯壁的手。
深褐色的杯盏与潘金莲的手形成了极其鲜明颜色的反差,这修长白洁的手,骨节分明,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
武松看着看着,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破庙那夜,这双手的指尖在他的手上摩挲而过的感觉。他拧了拧眉,将这种杂念祛除,然后走下了楼。
听到声音,付臻红抬了抬眼皮,看向走下来的武松:“你这手不需要上药?”
武松闻言,收紧了一下掌心:“不用。”
付臻红的目光落到武松肩上的包袱处,很快便猜到对方回来应该是为了拿些东西。他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武松方才坐的方位:“过来坐。”
武松没动:“我要回县衙。”
付臻红道:“陪我说说话再走。”
武松闻言眉头顿时一皱,语气有些冷硬的说道:“若是嫂嫂你需要人陪你聊天,待大哥回来之后,便可与你畅聊。”
他特意加重了嫂嫂这两个字,像是在提醒着两人之间叔嫂的身份,提醒潘金莲要注意分寸。
付臻红蓦地一笑:“知道吗,你越是强调什么,就越是说明你心中对此越是在意。”
武松没说话,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对付臻红话非常不赞同,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反驳。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继续道:“我不过是有些无聊,想让你同我说说话来打发时间,你这样到是如我要吃了你一般。”他挑了挑眸:“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武松沉默。
他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武松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他必须与潘金莲保持距离,这对大哥,对他,才会都好。
最终,武松说道:“县衙那边还有事,需我快些赶过去。”留下这句话之后,武松就大步走向了门口。
而就在他将门拉开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站在门外准备敲门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的模样方正,皮肤白净,身上穿着上好的绸缎,一看就是一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武松:“你是谁?”
张越周:“你是谁?”
武松和张越周同时开口。
随后武松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是谁。”
张越周冷哼一声:“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必要认识你。”
话落,他伸长脖子朝武松的身后看去,不过由于武松的身形高大,使得他根本就看不到多少里面的情况。
武松冷眼看着他,猜测着这人身份。
张越周道:“阿连在里面吧。”说着,他便准备进去,结果却被武松一拦去路。
张越周看着面前这拦着他的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你干什么?”
武松却没有回答张越周这话,而是想着他说得上一句,“阿莲?”这个称呼让武松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想到之前所听到的一些、关于潘金莲和张家的传闻,对眼前这男子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他直视着这男子,声音冷冽:“你是张家的?”
张越周回道:“是。”末了,便准备推开挡路的武松。然而武松整个人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硬是没有让他推动分毫。
张越周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颇为恼怒的说道:“我找阿莲有事,你别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