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翎姗这疑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谢翎戈的身体猛地一顿,回头一看,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他条件反射的站直身体,举出双手解释道:“我正打算给潘金莲松绑。”
谢翎姗闻言,轻呼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你刚刚……”
后面的谢翎姗没有再说下去,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谢翎戈还是从自家妹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谢翎戈有些尴尬,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喜悦感。他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下,对谢翎姗说道:“别乱想,也别误会。”
说这话时,他看了一眼位于谢翎姗身旁的武植,很显然,这话也是在对这位潘金莲名义上的夫君说。
武植却并没有理会谢翎戈,甚至可以说是看也没看他。武植的视线从看向坐在木凳上的男子之后,就未曾移开分毫。
他没再让人搀扶,而是一步步慢慢走向了付臻红:“我来给他松绑。”
在武植走近付臻红之后,谢翎戈只能将位置让出来。
在武植给付臻红解绳子的时候,谢翎戈就站在旁边问着:“你可知是谁将你捆在这里的?”
付臻红闻言,微微顿了一下。
谁将他困在这里的?
不正是此刻这给他松绑的好官人吗。
付臻红摇头:“不知。”
谢翎戈眉头微拧,很认真的思索道:“这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话落,他不知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付臻红的下颔处的小伤口,又看了一眼那脖颈处的红莲花,眼眸里浮现出了一抹凌厉:“若是找到这幕后之人,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已经给付臻红解开束缚的武植,听到谢翎戈说得这句话,薄唇微闭,抬眸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这是我们武家的事,不劳旁人费心。”
谢翎戈一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正欲反驳,谢翎姗就冷笑了一声,看着武植道:“若不是我带着影卫发现了你,并让他们把你叫醒,你现在都还昏睡在地上,跟你那弟弟武松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
话落之后,她又上下打量了武植一眼,非常不客气的说道:“恕我直言,说什么不劳旁人费心,你这样真得能保护好潘金莲吗?”她撇了撇嘴:“更不用说今晚这事的起因,还是因为你被人抓来了这里。”
若是平时,听到谢翎姗这般说话,无论是谢翎戈,还是周煜,都会恰当适宜的制止她,让她谨言。
然而眼下,两人都没有吱声。
武植垂下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
他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晦涩的冷沉,若不谢氏兄妹和姓周的这三人,他今晚会有更多的时间同潘金莲相处,这自作多情的三人贸然前来,阻碍了他与潘金莲相处不说,还打乱了他之后的某些计划。
而此刻,武植此番状态,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因谢翎姗的话,失了自尊心而愤怒得忍耐着一般。
在场的人之中,也唯有付臻红清楚武植的本质。
付臻红站起身,看着这背对着他的男子。
他想到方才谢翎姗说得话,在联系到武植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突然离开的举动,以及方才为他解绑时,手上多出来的一道伤口,便将情况猜到了个七八。
武植应该是在谢翎姗他们发现之前,就故意装成了昏迷的样子,让进来的人误以为他和武松一样被人迷晕了。
想到这,付臻红看了一眼武植手背上那被划破的伤口,轻轻挑了挑眼眸。
自己用银针伤自己。
这个方法简单直接,不需要解释什么,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引起怀疑,是武植会做出来的事。
付臻红走到武植身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说道:“先离开这里。”
武植闻言,这才抬起了眼眸。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周煜,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你们应该是被两路人盯上了。”
他看了付臻红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武植的身上:“在灯会上把你抓走的人是一波人,让你们昏迷的又是另一路人。”
谢翎姗接过话:“我知道了!第一波人应该是跟你们武家两兄弟有仇,而第二路人是对潘金莲有意思!”
说着,谢翎姗看向了谢翎戈:“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谢翎戈微微颔首:“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能性很大,却不是真相。
付臻红也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猜测。
毕竟谢翎姗这几人并不知晓正殿那里的香炉里,曾燃烧过让人意乱情迷的烟,抛开后半句不谈,就拿前半句话来讲。
那几个抓走武植的面具男,真正的目的明显不是武植,而是他。
幕后之人显然是想让他和武松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并且还一定要让武植看到。
会有这样的目的,与其说是跟武家两兄弟有仇,不如说是跟他这具身体、也就是潘金莲本身有仇。
而与潘金莲有仇的人,付臻红想了一下,除了张越周的母亲、张家那位主家夫人,有能力在清河县弄出这一番算计来,暂时还没有比她更贴近的人。
而且那位主家夫人,似乎也并不担心他会猜到。
或者更准确得说,那位夫人应该是觉得只要是她喊的人手脚都做干净了,就算被潘金莲猜到了,也不可能奈她如何。
反而还更能解心头之气。
若是原剧情里的潘金莲,说不定真会着了她设下的套。但付臻红不是原剧情里的潘金莲,武植也不是原剧情里的武植。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还多了谢翎戈三人。
这也就注定了事情的发展,不会朝着这幕后之人所预想得那般进行。
付臻红正想着,武植突然伸出手,牵住了付臻红的手,在付臻红因为他的动作而看向他的时候,武植并未对他解释什么,反而是将手握得更紧了。
谢翎姗看着付臻红和武植相牵的手,发出了一声冷哼。
而谢翎戈,则是移开视线,掩去了眸底的一丝黯然,不去看这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的画面。
至于周煜,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就像他纯粹只是因为谢家两兄妹才会来。武植看着付臻红道:“我们去找武松,然后回家。”
付臻红闻言,还没有开口,谢翎姗就又说了一句:“他受了伤,要去医馆及时处理。”
武植道:“我会一些医理,回家自会帮我家夫郎处理。”他着重强调了“我家夫郎”这四个字。
谢翎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翎戈拦住了。
谢翎戈对她摇了摇头。
谢翎姗见状,下意识看了一眼被武植牵着的潘金莲。见潘金莲不说话,且并未因武植的话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乖乖将原本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今晚确实是多说了很多不该她这个身份说出的话,但她一想到潘金莲是因为武植才会被困在这里,就有些不平。
她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格去生气或者什么,但是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想到这,谢翎姗又看向了穿着红色秀徽服的付臻红。而付臻红此刻,已经与武植一起走向了正殿的方向。
谢翎戈见谢翎姗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潘金莲的身上一般,他收敛情绪,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谢翎姗的脑门:“好了,别看了。”
谢翎姗吃疼,轻捂着自己的额头,垂下眸回道:“知道了。”
这时,周煜说道:“今夜的事,就先告一段落。”他看向谢翎戈:“我们该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谢翎戈的眼睛闪了一下:“你说得是……”
周煜点了点头。
谢翎姗看了看谢翎戈,又看了看周煜,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谢翎戈道:“马车突然失控这事,你可还记得?”
谢翎姗回道:“当然记得。”她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们的是意思是,马车失控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谢翎戈点头:“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再查证。”
…………
另一边。
被武植叫醒的武松,睁开眼之后,看着头顶上方有些昏黄的光线,脑海里还有片刻的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武松看向武植,目光在武植和付臻红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大哥我……”
武松想说点什么,却被武植打断了:“有什么先回去再说。”
武松闻言,点了点头。
一路上,武松都很沉默。他微微垂眸,安静的走在武植和付臻红的身后,天幕上的明月照射在地上,月光为他的眼睑下方透出了一片狭长的阴影。
或许是因为在寺庙的正殿与潘金莲发生的那个小插曲,武松在面对潘金莲的时候,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方才醒来之后,他尽可能的避免与潘金莲的视线对视。一来是因为他本身的情绪尚且还处于一种有些紊乱的状态,需要好好疏理,而潘金莲的目光会让他的思绪受到影响。
二来则是因为大哥,虽然他和潘金莲并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但不知为何,在面对大哥的时候,他的心里仍旧会有几分不自在。
武松也不想去思考这份不自在情绪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下意识不想去细想,因为直觉告诉他若是深思下去,这个家现有的关系将会被打破,而那样的结果一定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大哥……
潘金莲……
武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再次抬眸时,眸底的思绪已归于了平静。
而同一时刻,另一边————
阳谷县内。
理刑千户府。
三个清秀可人的女子正围在一个床榻边,看着睡在床榻上正处于昏迷中的男子。
男子的鼻梁高挺,面容俊美,半长的头发长至肩膀,额前的碎发落下几缕在两鬓,即便是在昏睡中,身上也仍旧透着一种臻美风流。
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道:“按照大夫所言,官人他这会儿应该醒了啊!该不会……”
“姐姐莫急,官人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另一个青衣女子打断了蓝衣女子的话,没有让蓝衣女子说出不吉利的话来。她的面上是与蓝衣女子一样的忧虑,然而眼底的情绪,却是极其冷漠的。
站在最远的黄衣女子,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冷笑一声道:“祸害都是遗千年的。”
“你怎么说话的!”蓝衣女子呵斥了一声,随后,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里泛出了泪花:“官人这次不幸摔落山崖,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好好的头发变短了不说,身上穿得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衣衫。”
说着说着,蓝衣女子眼中的泪花就变成了泪珠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黄衣女子见蓝衣女子这一副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虚伪。
不过比起虚伪,最能当得起这形容的人还是卓丢儿。
想到这,黄衣女子看了一眼一直在安慰的青衣女子。
这时,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梦呢。
三人齐齐朝着男子看去。
蓝衣女子的反应最快,几乎是在男子睁开眼的瞬间,她就立刻凑了上去,也不顾落在脸上的泪水,关切十足的问道:“官人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听到这称呼,愣了两秒:“官人?”
蓝衣女子见状,还未说话,黄衣女子就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怎么?西门官人,莫不是摔落山崖后,把记忆也给摔没了?”
“西门……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