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的呼吸再一次加重,指尖所触碰到的位置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灼灼的发烫之感。这种烫意如火苗一般,猛然蹿到了他的心底,再变成一团热流漫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微微垂眸,看向这将下颔搭在他肩膀上的男子,对方发丝间的幽香萦绕进他的鼻尖。他们的胸膛隔着衣衫布料贴在一起,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事情发展到现在,完全超过了武植的预想。
狭窄的隔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他和潘金莲彼此呼吸的声音。武植的喉咙间莫名弥漫出了一种焦灼的渴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从对方的手中抽回了手。
在继续这样下去,武植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发展的越发不受控制。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在无形之中被打乱节奏、被对方牵着走的感觉。
武植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渐渐归于平静。
他将双手放在付臻红的肩膀两侧,想将付臻红往外推离半步。而付臻红,也顺着他这一股力道站直了身体。
“不想知道了吗?”付臻红双手抱臂,将头轻轻靠在墙壁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武植。
明明是一副随性到有些懒散的姿态,但他的眼睛里却好似有一种能洞察一切的锐利,仿佛一眼就看出武植心底隐藏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潘金莲,武植为他的聪明和敏锐感到有些心惊的同时,竟然还产生了一种兴|奋的颤栗之感。
他克制住了这种病态般的兴|奋感,半阖下眼帘,做出了一副认错低头认错的姿态,向付臻红解释道:“我因为听别人提起过,所以才有了一些好奇,若是直接问,我怕你会觉得我冒犯。”
付臻红嗤笑一声:“那你偷看岂不是显得更冒犯?”
武植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头低得更低了。
做出的这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到是很符合剧情里武植的形象。
付臻红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是听谁提起的?”
武植回道:“宋蝶。”
这睁眼说瞎话的之事,若是放在上一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武植身上的。但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懦弱愚善之人。
他已不是纯良之辈。
现阶段,为了将这事暂时揭过,借着宋蝶的名头来,是相对稳妥一些的说辞。
宋蝶和潘金莲从小生活在一起,两人都是孤儿,被同一个女子带大,是潘金莲男扮女装的事情暴露之前,唯一知道潘金莲是男儿身的人。
宋蝶与潘金莲的关系原本还挺好,但是后来因为宋蝶喜欢上了主家少爷,而那位少爷又喜欢潘金莲,所以受到主家夫人挑唆的宋蝶,成了主家夫人的眼线子,暗地里算计潘金莲。
这些都源于他曾经的记忆。
上一世,一开始他也不知晓宋蝶与潘金莲决了裂,不然也不会听信对方的话,以为潘金莲喜欢吃香菜。
都是在宋蝶死后,他才从来买烧饼的客人口中知晓这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
武植并不担心潘金莲会去找宋蝶证实,因为按照他上一世的记忆来看,宋蝶在潘金莲嫁过来的第二日晌午,就跳河自杀了。
至于宋蝶究竟是不是自尽,武植并不在意。
眼下,他所关心的是这个回答否能把这事暂时揭过去。毕竟他只知道宋蝶和潘金莲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很好,却不能百分百确定宋蝶就一定知晓潘金莲的后腰有莲花刺青。
今日这确认莲花刺青之事,到底是他有些冲动了,低估了潘金莲的观察力和敏锐度。
接下来,在没弄清楚一些疑惑之前,他必然要更注意一些。
不过既然他选择说出宋蝶,自然是在心里想好了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他该如何将这一切圆回来。
此刻他所需做的,就是沉默,沉默得等待潘金莲开口。
无论潘金莲是相信,还是质疑。
他都可以根据对方话中的内容,给出相应的回答。
无数思绪在武植那漆黑的眸底深处酝酿,他低着头,墨发遮住了那莫测深邃的眉眼,灰色的面具也挡去了外界对他表情的窥探。
然而,再一次让武植感到意外的是,面前这个男子什么话也没说,也丝毫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
就仿佛刚刚问他那一句是听谁提起的,只不过是随口的一问。
但潘金莲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武植有些猜不透了。对方的后腰处有莲花刺青,那潘金莲这身份便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而对方和他上一世记忆里的潘金莲,又实在相差太大。但若是潘金莲与他一样是重生的,又说不过去。
难不成对方是魂魄附身?
这个想法在武植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就听到对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过来帮我整理外衫。”
武植收敛住思绪,走到付臻红的身后,替他将埋在领口下的发丝撩出来,然后整理着外衫。这件成衣的款式很简单,颜色虽然有些单一,但是衣衫上的绣纹却十分精致,看得出来做这成衣的绣娘,绣功应该相当精湛,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功的。
在武植替付臻红整理好外衫之后,付臻红又将腰带递给了他:“你来帮我系上。”
话落,付臻红张开了双手。
武植看了一眼手中的腰带,又看了一眼男子这纤细如风中劲竹的腰肢,沉默了两秒后,往前倾身,为男子系起了腰带。
在他垂着眼眸为付臻红系腰带的时候,付臻红则是抬着眼看着他。
付臻红发现武植的眼睫虽然并不是很长,但却非常的浓密,如鸦羽般的漆黑的睫压在他的眼睑处,宛如一条密闭的弧线,垂下眼时,衬出了一种深邃之感。
在付臻红目光凝视下,武植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付臻红笑了笑,说道:“专心点。”
话落,他的视线便掠过武植的面具往下,从武植的双唇来到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颔处。
“可惜了,单看这下半张脸,若是没有面具下的伤痕,你定然也是好看的。”
付臻红的话让武植的动作微微一滞,他原本垂着的眼眸也抬了抬,看向了付臻红。
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付臻红眼眸微弯,用唇语缓缓说出了这六个字:“不过,我不介意。”说完,他上半身往前一靠,在武植的下颔处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武植的身体一怔,瞳孔猛地瑟缩一下。
付臻红的话以及这突然的一吻,于他来说是全然的意外。
他眼中的情绪是惊讶的,而他的心底,那阴翳而又晦涩的病态,却在继昨夜用指腹在潘金莲的后颈摩挲出红痕之后,再一次被挑起。
这时,隔间的外面响起了赵掌柜招呼客人的声音。
看着走进来的两位年轻男子,赵掌柜的脸上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这两个男子一个身着青衣,一个一袭玄衣,皆是仪表堂堂。
他做了几十年的布料买卖,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身上的衣衫乃是最上等的绸缎。
能用得上这等绸缎之人非富即贵,就清河县内,也就只有张员外一家穿过。
这两位男子,很明显不是清河县本地人。
赵掌柜迎上前,和和气气的招呼着:“两位贵客,来店里是想选些什么啊?”
青衣男子看向掌柜:“我听说你们这里的秀徽服做得特别,就特意过来看看。”
赵掌柜笑道:“那你们可是来对了!我这锦绣阁开了有三十多年了,虽说布料用得布料算不是最好的,但是这整个清河县,就属我们家的秀徽服最为精致,每一件的绣纹都不一样。”
青衣男子道:“那我可要好好挑挑了。”
赵掌柜一边将两人引到放秀徽服的位置,一边搭着话:“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清河县的人。”
“我们从皇城那边来的。”青衣男子说道。
赵掌柜闻言,又打量了一下青衣男子,随即又看了一眼青衣男子身旁、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玄衣男子:“怪不得二位看起来气度不凡。”
“二位挑这秀徽服可是打算在五日后的夜宴灯会穿?”赵掌柜猜测着问道。
青衣男子笑了笑,语气爽朗而随和:“毕竟都来了清河县,又打算多留几天,不逛一逛这清河县最有名的夜宴灯会,岂不是一件憾事?”
说完,男子看向一旁的玄衣男子,轻挑了一下眼眸:“你说是吧,周煜?”
被青衣男子称为周煜的玄衣男子,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青衣男子也习惯了周煜的性子,很快就把目光转了回来。
赵掌柜问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青衣男子道:“我姓谢。”
赵掌柜笑喊:“谢公子。”
谢翎戈也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秀徽服,对赵掌柜:“掌柜的,你去帮我那朋友挑挑,我这边自己来选。”
赵掌柜应声:“好嘞。”
很快,谢翎戈就从众多秀徽服之中选出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一件,他将这红黑相间的秀徽服拿出来,回头看向赵掌柜:“掌柜的,试衣衫的地方在哪里?”
赵掌柜这边,正在替周煜仔细挑选合适的秀徽服,听到谢翎戈的话,他也没多想,顺口就回了一句:“就在那个拐角后面。”
说完之后,过了好几秒,赵掌柜才猛然反应过来,武家大郎和他家那位夫郎还在里面嘞!
“坏了!坏了!”赵掌柜猛地拍手,赶紧回头道:“那里面有……”
最后一个“人”字,赵掌柜还没说出来,走到拐角隔间的谢翎戈,手就已经抬了起来。
而就在谢翎戈的手快触碰到隔间帘幕的时候,帘幕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里面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