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焦灼的气氛中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莫西莱尔和温妮终于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推开了103卧室的房门——只是莫西莱尔的面色瞧上去不是很好——她紧缩的眉头是因为走廊节能灯投下的苍白光线,还是可能发生的……不幸的事?
几名神色忧虑的殖民者心头一紧,都从对方的眼里瞧到了不安的神色。
“莫西莱尔姐姐……”已经哭肿了双眼的安雅挣开了老刀的怀抱,扑到了她的面前,“我姐姐怎样了?”
“嗯……”莫西莱尔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安雅的脑袋,替这个小姑娘整理好了已经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思考了一下才轻轻笑着开口:“你的姐姐已经没有大问题了,过上几天应该就能安全醒过来了。”
年纪尚小的安雅显然没能捕捉到莫西莱尔强撑出的笑颜间隐藏的某种压力和焦躁——她只是在听到莫西莱尔肯定的回答后长出了口气,然后单纯地笑了,并且看起来已经轻松了不少——她似乎很相信莫西莱尔。
“老刀,班德,你们过来一下,我给你们做检查。”莫西莱尔顺了顺安雅的头发,站起了身子,朝着靠在墙上的老刀和班德挥了挥手。
和两名殖民者来到餐厅的莫西莱尔瞧到了在餐椅上坐着的前来探访的花豹几人时显然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冲着他们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让还在走廊上的温妮小姐简单招待一下玫瑰山部落的群众,自己则是带着老刀和班德坐到了离他们稍远些的餐厅另一个角落里。
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莫西莱尔放下了手中的医疗箱,令它强硬的金属外壳在木制的大餐桌上刮蹭出了刺耳的声响来,叫人极不舒服——可抿着唇的莫西莱尔却好像根本没听见这阵声音。
老刀和班德就坐在莫西莱尔身边的餐椅上,紧张不安的煎熬样子就好像椅子下有什么玩意儿在炙烤着他们的屁股一般——这两人都是在沙暴、虫灾和海盗袭击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中年人了,自然能很轻易地看出莫西莱尔这个半大的姑娘心里还憋着些话语没有同安雅说——而且稍稍一想便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呼——”莫西莱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揉了揉自己的脸,慢慢开口:“小红帽的伤势很重。”
老刀和班德对视了一眼,都瞧向了莫西莱尔,没有接话。
“失血过多倒还是其次,接下来几日里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感染随时都会要了这个姑娘的性命,”莫西莱尔呆呆地望着上好清漆后泛着润泽光芒的桌面,就好像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我的医术很差劲,真的很差劲。”
“我给她缝好了背上的伤口,可我只会简单的缝合,”莫西莱尔低着脑袋,就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我尝试着取出那颗钻进她左肾里的子弹,可……子弹太深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将它整个切除了……”
“倘如我的医术高明一些的话……或许……”莫西莱尔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她几乎都要自责地哭出来了。
老刀忽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吓了大家一跳——包括正在和温妮交谈的来自玫瑰山的三个部落年轻人。
“都怪我,如果我能早些发现那两个低劣虫子养大的畜生的话……”老刀痛苦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最后愤慨地低声骂了一句:“真是妈的!”
少言少语的班德见到两名同伴情绪低落,罕见地第一次主动鼓励起了他们来——要知道平日里调整同伴情绪的工作以前可都是由莫西莱尔来做的,而且这位温文尔雅受人爱戴的姑娘往往将它做的很棒——这位前些日子还在宇宙各个星域中冒险的菜鸟好像已经有些合格的领导人该有的样子了。
语言这门艺术活儿真的很需要技巧和天赋,有趣的是,班德的老娘也曾以能言善道闻名于旧镇子的贫民窟,可从小就因老实憨厚受欺负的傻孩子班德却没能从他老娘身上继承到这项天赋。
班德安慰伙伴的话语真的很笨,可好赖还是用真情让两位唉声叹气的朋友收拾好了心情,暂时振作了起来——尤其是老刀突然想起来实验室的资料里好像就存了些人工制造人体替代器官的资料,这一下就给了他们极大的工作热情和动力。
万幸的是失去左肾的小红帽还拥有功能完好的右肾,虽然机体的一部分代谢功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一些影响,但至少他们还能有些时间给这个在保卫基地的战斗中失去左肾的勇敢姑娘争取应当属于她的良好的替代器官——他们一定能做到的!
几天后。
“姐姐姐姐——”
跑进厨房的安雅好像很兴奋,小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了。
“怎么了?”正在给大家准备午饭的莫西莱尔放下了手里的厨刀,转头望向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我姐姐、”安雅有些气喘吁吁地,缓了口气儿才继续手脚比划着说道:“我姐姐醒了,你快去看看!”
“诶,好!”莫西莱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简单冲洗了双手后便被安雅一蹦一跳地拖到了姐妹俩的卧室里——莫西莱尔中弹的左腿还多少有些不灵便,可又实在不忍心坏了小姑娘的好心情,于是便花了好大气力才一瘸一拐地勉强跟上了安雅欢快的步伐。
卧室染血的被褥和床单在前两天就已经换好了,不过考虑到病人需要安静的修养环境,因此安雅最近其实都和莫西莱尔以及温妮一起睡觉——好在班德的床造的比较大,不然在晚上睡前的时候肯定不够两个活泼的孩子上蹿下跳闹来闹去的。
当安雅拉着莫西莱尔的手推开103卧室虚掩着的轻质木门的时候,醒转过来的小红帽已经坐起了身子,正靠在几个堆叠起来的软乎乎的大枕头上盯着自己的手瞧。
虽然面容还有些苍白,而且由于昏迷时间过长的缘故导致她整个人瞧上去都有些傻乎乎的,但小红帽还是朝着推门进来的两个人露出了温和纯真的笑容——即便从她微笑里冒出的傻气几乎都要撑破天花板了。
“姐姐!”
安雅松开了牵着莫西莱尔的手,跳起来扑到了小红帽的腿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仔细瞧着她面前那个曾相依为命的姐姐。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跳到床上的安雅趴在小红帽的面前,是端着她的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很担心自己的姐姐因为重伤失忆了。
安雅过分担心的幼稚举动搞得小红帽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而靠在门边的莫西莱尔则担保安雅绝对是自己收集的狗血小说看多了——或许自己得藏好一些不适合孩子看的言情杂志了——等等、温妮应该不会也……?
“哦,我当然还记得你了,”小红帽抱住了妹妹,在她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轻轻挠了挠她的胳肢窝,“亲爱的、可爱的、调皮的安雅小姐。”
“咯咯咯。”被小红帽挠着痒痒的安雅乐得直发笑,在姐姐的怀里滚来滚去。
“嗨,莫西莱尔,大家最近还好吗?”小红帽故意松开了双手,好叫妹妹能够顺利地从自己的魔爪里逃出去。
“嗯,都挺好的。”莫西莱尔停止了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坐到了安雅的床边,看着边上正围着她俩没心没肺地蹦来蹦去的安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讲一下。”
“嗯?你便直接说吧!”小红帽有些疑惑地盯着低下头的莫西莱尔,开心地笑了一下,“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再有事儿直接说就好!”
“嗳!”这倒让莫西莱尔更加自责了,咬了咬牙才轻声道歉:“对不起……我把你中弹的左肾切了……”
“啊!”小红帽吃惊地轻呼了一声,这令莫西莱尔担心地抬起了头——她好怕小红帽会大声斥责她这个不合格的医生。
紧着眉头的小红帽翘起了嘴,最后向莫西莱尔眨了两下圆溜溜的眼睛,“什么是肾?”
时间在愈发凉人的秋日里又悄摸溜去了好几天,卧床许久的小红帽已经能够勉强下床行走散心了,不过这个心大的姑娘似乎对自己失去左肾的事情完全不在乎——小红帽在莫西莱尔耐心的解释和警告后很快就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对已经埋头在实验室努力工作了好几天的老刀信心很足,好像只消稍稍耐心等上几天便一定能得到一个神奇的、崭新的、完好的人工替代肾脏——这种乐观的确值得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