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变得暗沉,不远处唯一一簇明黄的天光也被暗沉的黑云盖住,陈鱼歪头看了眼自己戴在右手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整。
“小鱼,你也别太伤心了,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有办法,你的人生还得继续过下去,以后有事情来找小姨。”中年女人干瘦的手落在陈鱼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
陈鱼沉默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墓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两个人,她名义上的父母亲,吵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再拿离婚证的路上遇到车祸双双身亡,还葬在了一起,感情吵到破裂的两人最后却同年同月同日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讽刺。
从陈鱼有记忆开始,整个家便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对骂,甚至骂的那些脏话有时候就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而自己的出生,更像是他们为了传宗接代的任务的存在,从小到大像一个皮球被父母推来推去。
农村的爷爷奶奶觉得陈鱼是个女娃子生了养大了也没用,不肯接手,出于才无奈实在没人养被这两人带在身边。
家这个词对于陈鱼而言从来不是个温暖轻松的地方,也不是大多数人心中那样的避风港,而是狂风暴雨的聚集地。
“你看看你女儿,竟然考了第二名,跟你一样被狗啃过的智商,我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从来都是第一,看看她这智商,都是被你的猪脑子给遗传的。”耳边好像依稀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
“闭嘴,你那么能,你现在去考啊,看她畏畏缩缩一脸怂样,不跟你当年一模一样,不是老子拿钱给你用你能过现在这日子,你他妈一天到晚除了瞎**,还能干什么,女儿女儿,教不好,家务家务不会做,老子娶你回来,你除了吵吵还能干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哦!记起来了,是小学二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考了第二名的时候,自己当时在干嘛呢,哦,小陈鱼瑟缩在门后看着父亲摔门而出,母亲则是恶狠狠的撕了自己拿回来的成绩单,回了房间,房门发出砰的声响。
“小鱼,小鱼,怎么了,你没事吧!”
肩膀上轻微的晃动和小姨关切的声音,让陈鱼回过神。
“小姨,我没事,看着天要下雨了,玥玥也要放学了,您先回去吧,一会儿您还要去接玥玥回家呢。”陈鱼把搭在自己肩上小姨的手拿下来,握了握,声音有些嘶哑的道。
“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也不放心啊。”赵琳有些担心的说着。
“放心吧,小姨,你先回家接玥玥放学,我今天没开车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陈鱼扯唇笑了笑。
“你这孩子,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让人看着心疼,没事,以后有事找小姨。”赵琳搂住陈鱼,轻轻拍了她的后背,心疼的说着。
陈鱼强忍着想要在小姨怀里轻蹭大哭一场的冲动,轻轻回抱了下然后推开了身前的人。
“回去吧,小姨,您放心我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那我回去了啊,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赵琳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说着,“你这孩子,倔的不行,有事千万别自己扛啊,记得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小姨,我知道的。”陈鱼说道。
“这天很快要下大雨了,你也赶紧回去,别在这儿待太久了。”赵琳看了看暗沉的天色说道。
“放心吧,小姨,我知道。”
“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夏天的雨来的及,一会儿你跑都跑不赢,淋了雨还要感冒,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没睡一个好觉!”
“没事的小姨,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儿玥玥放学该淋雨了。”陈鱼说着。
“那好吧,我真走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
陈鱼看着小姨走出墓地的背影,而后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云层慢慢的向自己方向飘过来,陈鱼视线随着云层移动,也不知过了了多久,远方的黑云飘到了自己头顶,豌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雨滴打落在皮肤上的感觉,慢慢的,雨越下越大,头发,衣服被雨水浸透,心中的压抑、憋闷多年累积的委屈终于控制不住,眼泪从眼眶决堤,混入雨水中,让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压抑了一个星期的心情在这场雨中,被放肆的宣泄出来。
头顶的雨突然停了,一个身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子站在自己身旁,裤脚因为这瓢泼大雨有些湿了,但仍让人觉得极为得体,比起现在浑身湿透跪坐在地的自己更是如此。
“你......还好吧!”清隽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鱼抬眼对上了男子的眼睛,温柔透着些许担忧,脸上还有些微尴尬的神色,像是第一次遇到女性的尴尬,想要帮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失礼,不让人觉得冒犯。
林诚这心理活动要是被他的助理听到,大概会嗤笑一声,老板会想帮一个女人,不可能,除非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没事......”陈鱼边回答边站起身来,还未完全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像是突然失去全身的力气,向旁边倒去。
“啊,果然是祸不单行啊,这下要毁容了。”陈鱼失去意识前这么想着。
男人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快要摔倒在地的陈鱼,看着她苍白清瘦的小脸,一手就能掐断的细腰,无奈的叹息呢喃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过成了这样,还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男人调整了下抱着陈鱼的姿势,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好像感觉不到丝毫重量一般,另一只手打着伞遮住陈鱼,虽然怀里的女孩儿全身都被打湿了,但不忍心让她在继续淋雨了,便快步走出墓园。
暴雨中那个一只手抱着女孩儿,一只手打着伞,大步前行,却仍不失风雅的男人,好似在陈鱼父母的墓碑前定格,如画一般。
坐在驾驶座等老板出来的王驰,看着窗外的暴雨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这么大的雨,老板怎么还不出来,这要是有什么事,明天股东会,那群豺狼不得生啃了自己啊,想到这儿,王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看见一个人撑着伞从墓园大门的石阶上走下来,觉得雨伞有点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老板的伞嘛,立马一脚油门将车开到石阶下。
看到老板一手抱着一个人,好像还是个女人,立刻便撑伞下车上前,想要去帮忙,男人只是把另一只手的伞递给王驰,男人小心的不让怀中的女人淋雨,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上了车。
王驰收伞,看了眼后座淋得浑身湿透的女人,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自己老板。
林诚注意到王驰落在陈鱼身上一瞬的视线,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缩,眸底寒芒一闪而过,王驰本能觉得不妙,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老板,我们现在去哪儿?”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快点。”林诚的声音不再如往常一般温和淡然,反而有些焦急,林诚刚刚就发现了陈鱼身上的温度高的惊人。
长时间淋雨,加上这段时间这姑娘大概也是没休息好,现在脸上并未见刚刚苍白,因为高烧缘故呈现不正常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