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宗宗门某处。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天边唯有一轮明月静静悬挂着。
清冷的月光下,偶有虫鸣蛙叫,也很快安静下来,清静似画。
“游师弟。”
只是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说话声,这说话之人吐音虽轻而平稳,但在这般万籁俱静的山林中,也是显得相当突兀。
“贺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沧澜宗立宗于沧澜山脉,周边群山环绕,山多且多为高山险峰。
沧澜山脉,天訸州六大山脉之一,绵延不下八百里,到处是参天大树,寻常一颗都有三五成年男子合抱这般粗细,都是些数百年,上千年的古树。
像这般深山老林,向来罕有人烟,更别说如此深夜。
循声望去,只见在那山南某处的两颗参天大树上,两道人影相对而站,左边身影双手抱拳,朝对面身影微微一拜,这般问道。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年轻的身影。
他身着白色长袍,显得颇为瘦小,背上背着一把带鞘长剑,剑柄缀着一红色尺长剑穗。
往近看,这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若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清秀。
初看时也无甚出彩之处,却是越看越耐看,眉宇间透着一股柔和,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该有的。
最吸引人的当数那双干净无尘的眼睛了,干干净净,透亮而坚定。
跟他那眉宇间隐隐透出的一股柔和的气质,可谓相得映彰,让人不自觉去亲近,在这般年纪实在是极少见的。
这个少年便就是那游姓师弟了。
其人本名游鸿生,沧澜宗内门弟子,年纪不大,一身修为却是不低,俨然已是入璇境圆满,随时可以突破到照海境,却也不愧他沧澜宗五大天才弟子之名。
游鸿生本是沧澜山脉外青光郡大族游家子弟,游家传承至今已一千五百多年。
游家始祖游徕曾是沧澜宗弟子,修为达到辟地境,晚年自觉突破无望,倒是想起成立一个家族,在位二百年,寿终。
游家后辈倒也争气,彼时已经有人成就照海,加上还有老祖留下来的一些手段的震慑,经过一代代人的努力经营,一千五百多年下来,也是发展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现如今门中最强者辟地境,半只脚已经迈进下一个境界。
本族子弟,但有资质上佳之辈,尽皆送去了沧澜宗培养。
十岁之时,游鸿生便因资质极高被送到沧澜宗修行。
“夜里无事,出来走走。倒是游师弟,如此深夜,你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
听声音,这贺师兄年纪应该是大些的,不过应该也相当年轻。
再看时,这是一个高大些的身影。一身与游师弟样式相同的白色长袍,但这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却让他的身材显得更加颀长。而他的背上同样也背着一把带鞘长剑,不过剑柄处挂着的却是一黄色尺长剑穗。
这贺师兄本是双手倒背,背对着游师弟。此时,也是边说话边转过身来。
借着月光,这位贺师兄的庐山真面目才出现在我们眼前:英武不凡。相信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第一印象都是如此。
的确,这贺师兄长得是剑目星眉,眼神伶俐逼人,约莫只二十二,三岁。论样貌,比之游鸿生也是更胜一筹。毕竟游鸿生稚气未脱,稍显稚嫩些。
但毫无疑问,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般存在,只是不知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为何事。
贺师兄本名贺之乾,与游鸿生同为沧澜宗门下,但他却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众内门弟子中排行第三。
跟游鸿生不同,贺之乾出生自凡人人家,家中经商,倒也是富甲一方。贺之乾是家中长子,其下还有一个年有十九的弟弟贺之坤,小妹贺小小,年才十四。
贺父本是希望这长子能够继承自己的家业,不想贺之乾从小就不喜经商,喜爱读书。因为从书中读到诸多仙神鬼魅异志,惊叹于书中的腾云驾雾,翻山倒海,御剑飞行,瞬息千里,种种不可思议的仙人手段,便一心想着修道成仙。
因家中颇有积蓄,小小的年纪的他就混迹在酒楼茶馆中,哪里人多往哪里去,又出手豪爽,走南闯北的人都愿意跟他这小少爷打交道。
江湖人江湖事,听来听去,倒真让他从某个远来的落魄道士口中偶然听到,远在万里之外有一仙门,名沧澜宗,偶有开山门,传下机缘。
得知这一消息的贺之乾激动万分,决心一往求取仙缘。
也不去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对于贺之乾来说,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要去追寻。
无论贺父如何劝说,贺之乾去意坚定,对于这虚无缥缈的求仙问道,他可谓是入魔了。
在某一个深夜,贺之乾留下一封书信给家人,然后孤身上路了。
三年后的一天,沧澜宗山门石阶上,奄奄一息的贺之乾被一个路过的长老救起,从此踏入修行界,如今已是沧澜宗内门弟子中最顶尖的那几个。
至于他为何用了三年才走到沧澜宗,其间又发生过什么,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想来不会太轻松,否则他也不会仅仅用了八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人到如今的照海境中期修为。
贺之乾虽不愿继承父业,终究却也是需要凭借着家中积累下来的财富才得以寻仙求道。待他入了仙门的消息传来,贺家风头一时无两,所得又不是区区金银可以衡量。
只是入了仙门,到底仙凡有别,其中得失,又难为外人知了。
游鸿生比贺之乾晚入门数年,同为内门弟子,入门后倒是一多半的时间是贺之乾在指点他。两人关系也是极好。
听到贺之乾的问话,游鸿生一怔,片刻间回过神来,却又低头,默默不语。
山林间一时一片沉寂。
“哼。”见游鸿生不说话,贺之乾一声冷哼,似乎是有些气闷。
“游师弟,你是打算跟师兄在这一直站到天明吗?”
游鸿生抬起头来,几次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违了大师兄的意,想偷偷下山去,是不是?”贺之乾早有预料。其实自上次回宗后,众师兄弟间就有点什么东西,如鲠在喉,让人难受。
“贺师兄,我。。。”。游鸿生欲言又止。
“唉,游师弟,其实大师兄所说虽自有道理,但有些事,不做,我的心意也难平。”贺之乾忽而轻叹道。
“贺师兄,难道你也......”
游鸿生猛然抬起头来,显得极为意外。
却见贺之乾话说完,已是又转过身去,望着头顶钩月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贺之乾才幽幽叹道。
“游师弟,此行怕是吉凶难测,你可想好了?”
“师弟既然已经在这,早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什么好怕的。”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也好多个照应。”贺之乾却在这时转过身来,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游鸿生不说话。
贺之乾也不说话,只望着游鸿生,眼神带着一丝鼓励。
“好。”
游鸿生沉默许久,突然释然,笑着说道。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眼神的交流只一刹,却已明白各自心意。
游鸿生当先御起飞剑,化作一道虹光,朝山外飞去,贺之乾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宗门,再一转身,也御起飞剑,朝游鸿生追了上去。
此地,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夜空中,冷月孤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