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看他。
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荔枝纹路清晰可见,疾驰的车将光冲散,路灯透过车窗将光影斑驳的投洒下来,忽明忽灭。
有一抹光照在他眉目如画的脸上,漆黑的眼眸如曜石一般散发出光芒。
“是吧,我一向如此,既然已经不值得留恋,为什么要还耽在过去。”
已经如此不堪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维持虚假的体面呢?难道要让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痛苦一辈子才算长情?
“很好!”
顾聿深饶有兴致的勾住我一缕头发,“我就是欣赏你这份拎得清,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懂得及时抽身。”
他这是说找我假结婚的事吗?因为我不会赖上他?
突然心脏生出一根刺,痒痒的,微微钝痛。
“顾总,你就这么想让我和你结婚?”
他垂眸看我,“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确?”
前面开车的宋靖宇突然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那视线毫无波澜,但是我就是看出了几分警告。
那一刻,我心擎动摇简直想答应他啊,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答应的话几乎就在唇边,马上就可以脱口而出,身侧的手指用力的掐进掌心,那疼痛令我有几分清醒,我忍住了。
顾聿深看了宋靖宇一眼,他早就转过头去,专心的开着车。
“你宁可和那种人出来相亲,也不愿意答应我?”
“那种人?左文浩吗?我没觉得他哪里不好,我们俩都离过婚,各自有一个孩子,看起来特别的和契,虽然他没有顾总你年轻也没有顾总你帅,但是他也是经历过浮沉的,现在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是可以和我安心过日子的。
而顾总你,我高攀不起。”
虽然我已经和左文浩说清楚了,但是不想被顾聿深知道,不想被他看轻。
顾聿深垂眸端详着我,“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还需要靠女方的身家来锦上添花吗?”
“谁知道呢,能少吃一点苦总归是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条件,嫁给我我至少能保证你生活无忧,不是可以少吃很多苦?你要是觉得100万不够打动你?那我给你200万。”
我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顾总,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再结婚一定是因为爱情。”
他嘴角带着嘲讽,“你的爱情就是程思成那种人?还是你的那个旧情.人?”
将车窗摇下来,手肘撑在上面,春风如刀割过脸颊,不及他文字里的刀锋。
“至少我是爱过的,付出过真心就值得,没有顾总你想的那么不堪。”
我无力的闭上眼,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我已经深知自己过往的不堪,顾聿深应该也调查过我和钟情的那一段过往,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选中我。
我看着窗外的霓虹说:“顾总你放心,如果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你妹妹的话,那你真的多虑了,我和钟情早就过去了,不会再和他发生什么。”
顾聿深嗤笑一声,“你问过钟情那里过去没有。”
心脏因为他的这句话快速的跳动着,他这话是在说钟情对我旧情难忘?
我想了一会儿,今天钟情似乎说起这几年一直在联系我,还给我发了很多邮件,其实那些邮件我都看到了,只是我没有点开过就全部删除了,分手已经那么不体面了,再看有什么意义呢,谁不是带着伤痕往前走呢。
我只要想到分手后那些日子的煎熬,就觉得心口的某一处又在渗血,向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嘶哑的说:“他过没过去,不关我的事,我已经过去了。”
车厢里一时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过了很大一会儿,顾聿深才开口,“过去了最好,正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瞥了他一眼,他逆光坐着,只看到一个剪影,与我像是两个世界。
“顾总不用担心我威胁到你妹妹的感情,只要你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在,有嫁妆有背景,钟情绝对不会也不敢三心二意的。”
顾聿深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压在后座,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苏浅浅,不要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你只要把自己和钟情那一段隐藏好,别让小年察觉就行了。
至于我的心思......不是你能揣测的。”
我知道自己惹怒了他,他是被我看穿了心思在虚张声势吧,可真是一个好哥哥,处处为自己的妹妹着想,连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在未雨绸缪。
可是他这样把自己也搭进来,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我拎上自己的包,丢下两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区。
我又想到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和钟情是怎么分手的呢?
其实那一天的事很狗血,每次想起了我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进了一部狗血爱情剧的拍摄现场。
我细心打扮了很久才赶到了咖啡厅,熟悉的位置上却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迟疑了一下,准备再等一会儿,说不定说钟情还有来。
那女人却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挑剔的目光扫射着我。
那是一位面容秀丽的女士,看得出来不年轻了,但是保养的很好,她穿着一件松身的旗袍,脖子上一大串珍珠,闪烁着富贵的光芒。
“苏浅浅?”
“您是?”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剩下的事就很狗血了,钟太太摔出一张银行卡,就差拿钱一起摔在我脸上,以至于很长时间我对那些穿着旗袍的女士心里都有阴影。
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钟情,一开始我还是怀着期待的,想着他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说有什么事被缠住了,他本意不想的。
后来毕业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再出现了,我换了过去所有的联系方式。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以后也都不要再来。
我经历过伤痛,经历过一段呕心沥血的日子,还是挺过来了,没有因为一个人从我生活里消失就要死要活。
晚上还在为一个人辗转难眠,第二天照样可以收拾好自己,上班和朋友继续玩笑打闹。
那些过去的习惯也慢慢的改了,在某一天听到某一首歌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在我的心里被封存了。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一天了,只记得好像下着雨,我忘了带伞,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我知道再也没有人为我撑伞,他也不会突然出现,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一瞬间,我是怎么样的表情了。
经过三楼的时候,那一层的灯还没有人维修,我站在黑暗里,就想起那天自己觉得跟着顾聿深走就不会迷路的想法,真是可笑。
我怎么吃了那么多的苦,还不长记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