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仍有犹豫,周妈妈一边催着,一边半推半拉地将她带离。
林中月忽然想起昨晚青塘入房的时候,说的是“那姑娘吃下饭了”,而后她又说,救了一个“瑶花宫”的,难道里头的,就是瑶花宫的人?
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宫中并没有这样一个残疾而且失踪了的姑娘……
等等,难道是……
不,不可能。
“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周妈妈看她忽然愣了神,站在原地走也不走,说也不说,当即心下生出不安来,“是不是不小心看到什么了?”
“没有,放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老朋友。”林中月笑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院落,缓缓离去。
夜幕降临,整个别苑格外地寂静。
青塘和百里琛都没有回来,所以一直都是那周妈妈在伺候她,眼下又送来了晚膳,林中月只看一眼,全然没了胃口。
也不知是不是百里琛故意的,怕她思念南疆,特意找来了南疆的厨子,做些南疆美食给她吃,只是那边以牛羊为主,臊得慌,她实在不喜。
周妈妈见她半晌不动筷,忍不住凑过去:“小姐,这不合你口味?”
“嗯。”林中月也没隐瞒,“吃惯了京城口味,这一下子适应不了,再者我现在也不饿,你就分给其他下人们吃吧。”
“这怎么行?”周妈妈一听,顿时觉得为难。
他们虽然在这院子里头是下人是奴婢,但这百里大善人从未亏待过他们,他们的伙食可比其他家的大户要好得多了,他们可不奢望吃眼前这么好的东西。
“如果你们不吃,这东西可就浪费了。”林中月浅浅一笑,起身走到一边坐下,离那股子骚味儿也远了些。
周妈妈眼看没法子,立即让人把东西都收拾下去,又吩咐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看她精神好了些,这才送了过来。
林中月没想到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心道她应是对百里琛所做毫不知情,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只是万一太子真当有了什么动作,皇上怪罪下来,就可怜了这一院子的大大小小了。
“周妈妈,既然你在这院子里待了那么久,这百里公子跟谁来往,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诶哟,这个还真不清楚。”周妈妈脱口而出,又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些事儿来了。”
“哦?什么事儿?”
“这不前阵子,来了个衣服穿着特别好的男人,后头跟着三四个仆从,阵仗大不说,一看就知道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公子。他呀……”
周妈妈说着,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虽然我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但那少爷发了好大的火,门外伺候的丫头据说都吓得腿软呢。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百里公子不把你带回来,我们还真以为他是……他是……”
她支吾了半天,脸一热,竟是半天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中月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掩唇轻笑,道:“别乱想了,据我所知,他不会是那种人。”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看来我们院子里迟早会有女主人呢!”
林中月没有回答,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期望的那般,她也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夜渐渐深了。
百里琛和青塘依旧没有回来。
林中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摸去了书房,只是这书房虽收拾得干净,却很少有人用,桌子上甚至还覆着一层淡淡的灰。
四下里查探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又听到了突兀的“砰”。
林中月一惊,方才意识到这里距离那个残疾女人的院落很近,甚至只隔了一道墙。
她捏了捏拳,又见无人守着,这才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摸了过去。
这边格外安静,在方才那一声响动之后,就再无其他多余的动静。
林中月见屋内点着幽暗的烛光,走上前,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只是那女子吃力地弯腰,似乎想要捡起刚才掉落到地上的东西,而且背对着她,并不能看清模样。
“谁?”女子大概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突然冷声问了一句。
林中月忽觉这声音熟悉,渐渐与那身影重合,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直接推门而入。
“陆晴,是你?”
于陆晴没想到宫主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呼吸一窒,下意识地转身要走。
林中月一把拉住她:“我还以为你那天已经……”
“陆晴对不起宫主,更对不起瑶花宫!宫主便当我已经死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住嘴!”林中月低斥一句,绕到她跟前,眉眼微蹙,“抬头,看着我!”
于陆晴不敢不听,深深一抿唇,这才抬起头,可当她看清她的模样,心中的酸涩之感顿时倒灌进入鼻腔,刺激得眼泪也一并流了下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宫主,陆晴无颜面对你!”
“你也知道瑶花宫的规矩,只要入宫,性命就是瑶花宫的,更不允许自我摧残!你这是想彻底跟瑶花宫断绝关系?”
“不,不,陆晴只是,一时没想开!”
“你这理由倒是好的我没话说!”
“宫主!”
“既然你破坏了宫规,那我自然也要按规矩办事!”林中月眸光一深,冷冷看向她。
于陆晴心情万般复杂,喉头一堵,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对大夫来说,双手就是济世活人的资本,她没了双臂,相当于失去生计,对瑶花宫而言起不到任何作用,换言之,就是个废物!
一个废物,还有什么资格留在瑶花宫,所以那天也打算一了百了。
没想到有人救了她,还是宫主的大敌!
她多次试图自行了断,可那百里琛却盯得紧,最后只能放弃。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又能见到宫主,心中的激动自然不言而喻,只是,她也没有理由再回瑶花宫了。
“于陆晴。”林中月见她脸上千变万化,不觉喊了一声。
“是。”她答,“是生是死,皆有宫主决定,陆晴,绝无怨言!”
“好,既然如此,本宫就判你——”林中月顿了顿,“终身不得离开瑶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