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琛坐在窗边,抬眸看着夜空,幽幽说道:“难道你们会让她通风报信,或者逃跑?”
陈旭一听,答道:“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只是这人实在是狡猾,属下已经吃过好多亏了,所以还望主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也只有一句话,暗中看紧她。”
他似乎不愿再多说,陈旭碰了一鼻子灰,无奈之下也唯有一抱拳,从窗口飞身而出,消失在他视线之中了。
当然,所有的事情并不会是想象中那般容易。
第二日,云琅醒来没多久,才想起自己已不在京城之中。
一个婚礼,就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随后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自言自语般说道:“孩子,一定要坚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坚韧不拔的人才能活下去。你既然选择出生,那便必定遭受磨难,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虽然她还感觉不到任何胎动,但是直觉告诉她,孩子能听到。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胎教吧。
简单的洗漱之后,百里琛命人给她送来了丰盛的早餐,她看了一眼,没有胃口,于是粗粗地扒了几口,适才走了出去。
“琅儿昨日睡得可好?”一出门,便听见百里琛的声音。
其实刚才她的第一反应是夏侯晋,毕竟只有他才会这么称呼自己,如今换了个人,不仅别扭,还让她觉得不舒服。
“百里公子还是叫我云琅吧,这般亲昵的叫法,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哈哈。一大早就知道反驳,看来今日精神不错。”百里琛也没生气,上前两步道:“那云姑娘可方便启程了?”
“启程?要去哪里?”
“关家。”
关家,他会好心送她去关家?
云琅的答案是否定的,而且天阑距离南疆路途遥远,恐怕这百里琛口中的关家也并非宗系,而是旁系大本营吧。
“要多久?”
“不多,也就三天。”
对此,云琅并没有拒绝。三天的时间够她逃跑,当然她也清楚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所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必须找到合适的方法,然后彻底离开。
现在身上没有了可利用的武器,想要对付那些个真的要她命的人,拳脚怕是不够用的。更何况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伤到了孩子,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看来只有从暗中来啊……
马车里,云琅本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可是对面一道灼热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舒坦,便睁开眼,问道:“百里公子,其实我很好奇,在我身上你能得到什么,我是绝不可能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带着敌人去旁系的。”
百里琛闻言,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道:“有个问题,也在我心中很久了,思前想后,不知当问不当问。”
“若百里公子肯坦诚,云琅洗耳恭听。”
说实话,百里琛比起夏侯晋来跟温厚一些,不过她却更喜欢跟夏侯晋一起时的处事方式,霸道、果决,一旦有了主意便不容推却,绝不会似这般慢吞吞又小心翼翼。
都是人,何必分尊卑。
百里琛微微一笑,并不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自从保国寺出来,你变了很多。”
这句话,云琅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然而这次却时隔了那么久,当即有些无法解释的感觉:“百里公子难道也跟王爷一样,喜欢在暗中观察?”
“哈哈,云家千金在江湖中可是鼎鼎大名,离开保国寺在城中的惊鸿一面,已经让不少眼尖的人对你改观了,所以我也感到好奇。”
“是么。”她轻哼一声:“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清楚,毕竟知道了也无法去改变。”
“那你可知道苏亦琛?”
听到这三个字,云琅呼吸一紧,巨大的恐惧顿时包裹了全身,让她止不住地颤栗!于是一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颤抖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难道他跟他是同一个人?不可能?不可能!
百里琛被她掐的有些喘不过起来,不过看着她猩红的眸子,仿佛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当即知道他的这段记忆并非空穴来风,而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是,百里琛。”
好不容易将这几个字说出来,云琅一泄气力,瘫软在了一旁。
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无法释怀。不,也许这只是一种执念,因爱生恨,最终因为立场相对,她才杀了他。造成这结果的所有的一切,是他骗她在先!
“如果……”百里琛顿了顿,“你也存在一段不同的记忆,我们便是同病相怜之人。”
云琅听罢,适才微微回神。
他刚才说?不同的记忆?
所以他问这个,所以他昨日做的一切,都是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搞的鬼?
这么说,不是他。
“抱歉,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起身坐回了原处。这是她第一次在百里琛面前失态,就为了那点可笑的面子。
“看来这个叫苏亦琛的人,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可如果我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不会相信?”
“相信?呵……”云琅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神无光。
明明是他出卖自己,才导致她的任务几近失败。如今百里琛竟告诉她是为了她?她不信。
他一直都是卧底!从来都是!
“其实……”
“你不必说。哪怕他真的是为了我而做出那一切,我也不可能再接受他。我们没有缘分,没有缘分的事情不能强求。就像百里公子,你是旁系长子,我是宗系长女,立场不同,就永远也不可能有和解的一天,除非,你们投降。”
她的话说得很狠,百里琛适才知道打感情牌对她来说起不到丝毫作用。
然而随着这段记忆的加深,不知为何心中对她的感情也随之而加深,有时甚至让他分不清楚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梦境。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放弃努力。
“看来我们注定处在敌对状态,不过放心,你最后还是会来我身边。”他的笑容如沐春风,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胸口直发闷。
这一天,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夫走错了道,马车竟走得越来越偏,最后还误入了森林,随着莫名出现的雾气,他们行驶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能走出去。
马车在一旁停了下来。
云琅心中不痛快,便拢了狐裘走下车来,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森林中确实不乏氧气,可同时也很冷,到处阴森森一片。
“公子,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只能等这雾气散了才有办法辨明方向。”车夫无奈地将马随意拴在了一棵粗树上,不觉说道。
“没事,便多等会儿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雾气却变得越来越浓,甚至两个人尽在咫尺,都互相看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
“云姑娘?”
“嗯。”云琅回了一个字,并未多言。
百里琛听到她的回答放了心,便摸索到了车上坐下,闭目养神。
“吱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云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像是动物发出的鸣叫。
“吱吱——”又一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除了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像之外没有其他,于是她一咬牙,顺着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很快便淹没在了这浓雾之中。
也许是太过于安静,百里琛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带着试探的语气呼唤了一句:“云姑娘?”
“公子,这姑娘刚才好像走开了。”那车夫离得更近些,不觉说道。
百里琛一惊:“你为何不早点说?”
“抱歉啊公子,我也是猜的。其实她刚才还在这里,只是我一转个身,她就不见了。”
一握拳,百里琛来不及多加思考,纵身一跃,借助着树枝的力量,飞身而去。只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
浓雾深处,云琅依旧在缓缓往前走,只是越向前,那“吱吱”声就变得越大。
前面似乎有一棵巨树,当她靠近的时候,忽然发现树脚下血迹斑斑,再仔细一瞧,竟盘了一只通体雪白的貂鼠,此刻正在小心舔舐自己的伤口。
云琅不觉朝前迈了一步,谁想那貂鼠全身炸毛,似是要咬她。本想逃,却因伤口一牵扯,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云琅从没见过真的貂鼠,看到它的瞬间,竟然有了一丝冲动,于是也不顾它是否有毒,狠狠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角,不由分说便猛将它拽了过来,霸道地包扎了伤口。
貂鼠吃痛叫得格外大声,云琅却浅浅一笑,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顾自说道:“想好就别乱动,不想好我就直接将你扒皮吃了,看你选择哪个?那,问题来了,你要是想好就叫一声,不想好就叫两声,我都能成全你。”
也不知是不是突然通了灵性,抑或真的只是巧合,那白貂“吱”地叫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