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妇人听罢,翻了个大白眼:“你啊就巴望着嫁出村,结果最后还不是嫁在村里?”
“那我是舍不得村子和大家,你也真是的,老用这事儿来取笑我!”
“谁叫你那会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能嫁出去!”
“那会儿年轻气盛,不懂事儿嘛!那那那,你要是再说我可生气了!”
她们嘴里互相嗔怪着,但是面上都洋溢着喜气,看她们即便是在大冬天也依旧红彤彤的双颊,更加表明了此刻的喜悦之情。
云琅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真的似乎要出嫁的新娘,不知是何滋味。
很多时候,她都猜不透夏侯晋的心思,不管是他上次说做他的女人也好,还是这次莫名在这里成亲也罢,总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并非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但同时她也明白,只有倚靠在他身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云姑娘,你认识王爷多久了?”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出神,那个替她梳头的妇人忽然看向镜子中的云琅,不觉问了一句。
“就是就是,我们可从未听说过王爷要娶亲一事呢!”
云琅闻言,微微一笑:“不久。”
“诶哟,那可厉害了。王爷平时可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亲近之人,如今这么着急想要娶你,一定是对你上了心了。”
“我看也是!记得村口的花儿那会儿多喜欢晋王啊,她可是我们村最美的姑娘,比不少城里人都强!可没想王爷就是不看她一眼,所以最后只得嫁给了临县的一个富家公子。”
“是么。”云琅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们从方才起,嘴巴就一直没停下,都快赶得上三七那热乎劲儿了。
“那当然。”高个妇人应了一句,旋即往窗外张望了一眼。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门上的大红灯笼也都点亮,有不少孩童手里拿着风车和糖葫芦,在村里的小道上来回奔跑蹦跶,偶有几个妇女从屋内探出脑袋,旋即对着路喊一句“小心着点”,然后便是几句稚嫩的回应,好不热闹。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王爷的人也该来了,你快找找红盖头,等会儿可别着急找不到了。”
“好嘞,我现在就去!”
胖妇人话音刚落,天空中就响起了爆竹声。
紧随而来的就是欢快的喇叭唢呐声,还未等她们将盖头盖上,屋外兴致勃勃的男人们便已然闯了进来:“新娘在哪儿!”
“滚滚滚!你们怎么可以现在进来!”高个妇人一惊,立即挡在了云琅前头,带着几分不满说道,虽然她的脸上依旧是笑意浓浓。
为首的男人一听,嘿嘿一乐:“这不是图个热闹嘛!王爷就在外等着,可是他腿脚不方便,所以就由我们来抢新娘啦!”
“那可不行!新娘怎么说都是晋王妃,你们几个三大五粗的,万一不小心弄伤了她,赔得起不?”
“怎么赔不起啊!我们定会小心的!”他们说着就欲上前。
胖妇人在方才他们对话的期间便已经将红盖头替云琅盖上,所以在打算冲上来的瞬间,这么往前一站,旋即伸手用肥手猛地一推,那些个男人还真的后退了几步,惊讶道:“我说胖妈,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要是不让新娘跟我们走,又怎么跟王爷成亲?”
“哼哼,这你也管不着,总之你们想抢走新娘,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屋内顿时响起了沉闷的“咚咚”声。
男人们纷纷一愣,似乎都有些却步,倒是喜婆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大喘一口气道:“你们这些男人也太没用,看我的!”她说着上前,将夏侯晋一早递给她的银子分到了两位妇人手中,说道:“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可别让王爷等着急了呀!”
她们见此,狠狠朝银子边上咬了一口,见是真的,立即便乐开了花,胖女人更是忍不住说道:“看吧!还是喜婆懂我们!”
“就是,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吃干饭的!”高个女人说着,便高兴地捧着银子退让至一边。于是,身着喜服的云琅就刹那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新娘,该出门啦!”喜婆迎了上来,弯下腰在她身侧轻声说道。
云琅微微点头,然后便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房门。
外面早已围满了人,与其说都是乱站的,倒不如说是有规则地围成了一个半圆,而夏侯晋则坐在中间,虽然他并没有换衣裳,但是他看向她的双眼,确实是真诚的。
透过半透明的红盖头,云琅一时有些晃眼,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然而直到他牵过她的手,她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梦,更不是她的错觉。
手心的温度通过她的手传递到了她的全身,她知道这一股暖流并非自己想象出来的,如果她猜的没错,应是那所谓的内力。
只是没想到这内力竟然让她觉得如此温暖。
“走吧。”夏侯晋并没有多余的话,而是简单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云琅心口一紧,也不知怎么的,就真神差鬼使般地跟着他一步一步朝礼堂的方向走去。
讲真,这段路真的不远,可是云琅却觉得像是走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有时候,人这一生所走过的路,也就如此吧。
礼堂里挤满了人,云琅和夏侯晋走进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整齐地看向他们。高堂之上坐着村长和曾经治过夏侯晋腿疾的村医,眼下看他们进来,便都起身相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喜婆嘹亮的嗓音响彻在堂里的各个角落。
前面两拜,他们均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而这最后一拜,云琅却是犹豫了。
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盖头,她见对面的男子已经弯身朝她行礼,她居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
倘若是演戏,这未免也太过了些,倘若不是……他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
“新娘,快点行礼呀!大伙儿都等不及要喝喜酒了呢!”喜婆看她愣了半晌,忍不住山前催促了一句。
云琅紧了紧拳头,二话不说便撤掉了自己的红盖头,礼堂里瞬间就沸腾了起来,村长和村医更是惊得从高堂上站了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闭嘴!”她忽然沉声一喊。
顿时,鸦雀无声。
夏侯晋直起身子,抬眸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当即莞尔一笑:“怎么?”
“夏侯晋,这并不好玩。”云琅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然而,除了一片暗沉以外,她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愫。这跟之前她出屋的那一刻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目的。”
夏侯晋忽然勾了勾唇角,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往后一靠,问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本王?”
云琅冷哼:“我也想相信,只可惜云琅生性多疑,实在不想再一次掉入王爷的圈套。”
“哦?是么?”
“是。”
她肯定地回答,眼睛更是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淡漠的神情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此刻的礼堂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危险的味道。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若是有调皮的孩子想要出声,便立马被父母捂住了小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好,本王告诉你。”意外地,夏侯晋竟然选择了回答。
云琅有了片刻的愣神,不过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
“协议,以及你为了自保答应本王的。”
其实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云琅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没有付诸多余的感情,那他们的一切条件都是成立的,即便她现在的确是有一丁点的失落,也已经不重要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浅浅一笑,将盖头盖在了头上,旋即不等他动作,对着他重重鞠下了一躬。
夏侯晋眸底的温度骤降,这个女人的心思,可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难道自己真就那么不堪,不堪到她丝毫都不想跟自己有任何多余的瓜葛?
“礼成!”喜婆看王爷也弯下腰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高呼了一声。
很快,礼堂里再一次热闹的起来,只可惜这对新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心情,只是应付着将所有的流程过了一遍,直到入洞房。
一进屋,夏侯晋便将门关上了。
喜婆莫名吃了个闭门羹,面色有些尴尬地回身看向准备闹洞房的众人,说道:“王爷和王妃今日走了那么多路,想必已经累了,所以就要早些休息。大伙儿就别想着闹洞房了,还是回礼堂喝酒去吧!让他们小两口好好温存温存!”
当然,村民们都并非傻子,今日在礼堂里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谁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想象的那般。
只不过这女子清清淡淡的,竟然还有这种抵抗的勇气,也着实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