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滩是台州海域众多岛屿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它是座远离城镇没什么人烟的名副其实的小岛,丰沛的降雨在这里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天然水洼, 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太阳从头顶直射,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楚留香以手做枕闭眼躺在甲板上,两腿自然曲起交叠, 高高翘着二郎腿,口中哼着渔民们出海时的小调,轻松惬意无所事事的模样, 让忙碌了半天的宋甜儿看得很想揪一把。
“楚大哥, 饭菜做好了,快点过来吃。”她笑嘻嘻地绷直脚背在他腿上轻轻踢了一脚,“甲板这么烫,也亏你能躺得住。再不起来, 你就要从老臭虫变成两面煎熟了的死虫了。”
楚留香微笑着睁开眼:“这句话不对, 明明我只熟了一面。”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 宋甜儿这才看到, 原来他身下垫着块粗布垫子用来隔热, 难怪躺得不动如山呢。
回到不远处众人安置的小屋, 楚留香第一眼就发现少了一人, 便问起离得最近的苏蓉蓉:“一点红又去那边调查了?”
苏蓉蓉点头:“他这人你也知道,固执又认死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随他去吧。”
楚留香轻叹:“话虽如此, 又怎能真的看着他陷入危险。”
三天前, 大约五十里之外的海域上突然异象骤生, 无尽的雷云和风暴卷在一起,夹杂着电闪雷鸣,将那一片天空染成危险神秘的暗紫色。别说靠近调查了,光是远远看着,都令人心惊胆战,肉体凡胎胆敢闯入,怕不是顷刻之间就会被扭曲的空间撕成碎片。
然而一点红对此却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与兴趣,不论怎么劝,他一意孤行非要过去看个究竟,楚留香奈何不得他,又知道他心中怀有怎样的企盼,只能任他去了。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仅仅不到一个时辰,楚留香便看到一点红安然返回。
对上好友询问的视线,一点红皱着眉心说道:“雷暴引发大雨,波浪汹涌,船开不过去。”
楚留香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等两日吧,说不定天气能好一些。”
一点红不置可否,他随意地一点头,转身将半干的斗笠摘下挂在墙上,神色平静地打理湿透又晒干后变得皱皱巴巴的上衣。
楚留香将劝慰的话吞进肚子里,这几年,一点红放下一切在这个小岛定居,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乘船出海,少则三四天,多则半年,近一点到这片海域上的大小岛屿,远一点到东瀛及东海上各个不知名的小国,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关于稻妻这两个字的记载,也同样遍寻不到和神里家相关的任何信息,看着一点红日复一日地奔波在追寻的路上,楚留香甚至开始怀疑,那个高洁清丽如白鹭般的少女,真实的在他生命中存在过吗?
翌日,浅水滩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楚留香跟苏蓉蓉三女将船驶离岸边,然后坐在甲板上钓鱼,宋甜儿和李红袖张罗着处理楚留香刚钓上来的鱼,准备一会做个铁板烤鱼。
一点红留在岛上,将有些破损的渔网拿出来修补,退出江湖后,他偶尔也会捕捞点海鲜卖了换钱,虽说他从前当杀手时攒下的银子,已经足够他挥霍一辈子。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艘巨大的船只从雷暴中心缓缓驶出,身后,漫天雷霆和骤雨肉眼可见地变小,不过片刻,所有异象彻底平息,天空露出原本蔚蓝晴朗的颜色。
船身两侧以暗紫和深蓝色绘出海浪的纹样,边缘处用金属包裹或点缀,优雅内敛又不失尊贵,足以可见乘船之人非富即贵的身份。
神里绫华和神里绫人正在船舱内休息,忽然听到家仆进来禀报,说船只已经渡过了雷暴区域,目前一切太平。
神里绫人放下茶盏,满意地颔首微笑:“我知道了,吩咐下去,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等上了岸再庆祝也不迟。”
家仆离开后,神里绫华轻轻笑着道:“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呢。”
神里绫人弯着唇角,白皙温雅的面庞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与贵气:“毕竟不在熟悉的地方,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看着少女脉脉含笑的双眼,神里绫人的语气也不由自主更软三分:“这一路艰险无数,你本可以不用跟来,在家等着我寄信给你便可。”
神里绫华抿唇莞尔:“作为神里家的小姐,我又怎能看着兄长一人奔劳忙碌,哪怕我只能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兄长也可以稍微缓解两分积压的疲倦了。”
兄妹二人相对而坐,气氛静谧而温馨,姿容气质远超常人又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轻松笑意,这样平常的画面,美好得像浮世绘中的名卷。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璃月,因为几天后,璃月要举办一场举世闻名的七国博览会,这场盛会若是举办成功,对各国间的贸易往来和技术交流都会有很大的作用。
出于重视,每个国家都派出了本国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员来参会,如蒙德的西风骑士团高层,须弥教令院的贤者,枫丹的审判官,稻妻这边正是他所代表的三奉行。
以上,是系统给兄妹二人的出行做的合理补充和设定,不同于神里绫华的内在有着真实的灵魂,神里绫人则是游戏公司从提瓦特大陆提取投放过来的本体,换言之,他是自己这具身体真正意义上的兄长。
虽然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但他的每一举一动,都看不出有丝毫机械和僵硬,就像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类。
两个时辰后,船只靠岸,神里家兄妹两站在船头,同身后的侍卫和家仆一起,神情凝重而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没什么人烟的小岛。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他们偏离了航向?
众人的到来很快引起楚留香等人的察觉,如此宏伟气派的大船靠在岸边,哪怕眼睛长在脚底都能看得见。
匆忙赶来的楚留香和一点红齐齐怔在原地,尤其是一点红,他死死盯着船上容颜不改的少女,眼眶慢慢发红发酸,垂于身侧握成拳的手颤抖得几乎要攥不住。
楚留香早早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欢喜至极的明亮笑容,脚下一点,几个起落便停在不远之处:“神里姑娘,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再次回到中原。”
故人相遇,神里绫华也同样开心:“楚公子,一点红,还有蓉蓉姑娘,甜儿和红袖姑娘,好久不见了。”
她一个不落地挨个和众人打招呼,熟稔又亲切的态度,引得身旁的神里绫人侧目。
“绫华,这些人是……?”他的目光暗暗在这几人身上打量,心里不断做着猜测。
神里绫华心情愉悦地给他一一介绍故友:“这几位就是我上次去异国游历时结交的好友,这位是楚留香楚大侠,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侠盗。这位是中原一点红,曾数次在困境中帮助过我,同我有非比寻常的交情,这位……”
神里绫人的目光随着她的介绍一一看过去,在说到一点红时,他的视线不太明显得往那里多看了几眼。
这是个常年与黑暗为伍的人,身上那股暗夜的气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那双利眼,绫华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更让他看那人不顺眼的是,那小子看着妹妹的眼神,可不像是把她当做友人看待,作为男人,他又怎会不知道那样的神情代表了什么?
神里绫人心里重重冷哼一声,但愿那小子放聪明些,别在绫华身上打什么注意,否则,他不介意让那人尝尝他隐在暗处从不摆在明面上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