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逐渐西斜, 进入义庄的张济慈始终没出来,埋伏在外的几人,同样没见到疑似方守仁的人进出。
斟酌半晌, 他们决定不等了,比起抓住凶犯,还是张济慈的安危更重要。
虽说方守仁疑似对他还有点同门的情谊, 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变脸,没有一点功夫的张济慈跟他对上, 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义庄内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摆放着满地的棺木,连虫鸣都不怎么能听得到。
小七紧紧抓着花满楼的袖子,恐怖电影一样的场景让她紧张地心里直打怵, 到后来更是直接抓着他的手臂, 精瘦有力的臂肌和衣衫下的温热的触感, 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
花满楼察觉到她的紧张,一言不发地任她抓着自己, 半边身体始终挡在她身前, 眉目间盛满谨慎与凝重。
义庄并不大,本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集资修建暂厝棺木的处所,前后共两间大殿,再带一个院子,一眼看过去就望到头了。
他们将每一处地方都寻了个遍, 没有看到张济慈的身影,几人心里越发涌上不好的预感。
“老张一定出事了!”陆小凤逐渐焦急, 他的眼睛扫过庄内每个角落, 随后定在那些摆放有序的棺木上, 急忙走过去一一查看。
这是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他怀疑张济慈就被放在某一个棺材里,或者被打晕了,或者死了。
棺木大部分都是空的,尤其自义庄内接连有尸体失踪后,就没有人将棺木暂放在这里。
其余三人帮着翻找,让小七想不到的是,高冷地不近人情的西门吹雪竟也会帮忙,她还以为他只会远远站着,担心弄脏自己的衣裳呢。
“啊——”
一声惊呼响起,让另外两头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抬头看过来。
棺木的板盖很重,她自己一个人是抬不起来的,便全程跟着花满楼一起寻找。
很不幸的,这次打开的棺木里,躺了个死去多日面容开始腐烂的男尸。
乍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吓得急忙后退两步,想也不想地一头扎进花满楼怀里,心脏因刚才那副极具冲击性的场面跳得厉害。
报工伤,回去就报工伤!还要申请心理咨询,为了每个月那点工资,她付出得太多了!
下次任务好歹给她个马赛克插件吧,多经历几次这种事,她早晚得心力衰竭英年早逝。
花满楼干燥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嘴里还说着哄小孩子一样的话:“别怕,他已经死了,不会突然睁开眼睛的。”
砰砰乱跳的心脏在温柔的安抚下逐渐平复,她这才察觉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红着脸从花满楼怀里出来,吭吭哧哧地解释:“那个,刚才太突然了,所以我......”
花满楼干咳一声,俊脸上一抹潮红在月光下看得不太分明:“害怕的话,就把帽子戴上吧。”
她的帷帽早在几人见面的时候就摘掉了,西门吹雪见了她的模样,也只是多看一眼,半丝惊讶也无。
想了想,对花门楼的建议还是摇头拒绝。
这里本就没有灯火,光线黯淡,仅靠月亮折射的那一点光才能看得清周围,再带上帽子,她连路都看不清了。
找遍了所有棺木,都没有发现张济慈,陆小凤越发担忧。
老张本就是出于帮忙才掺这趟浑水,要是连他也出了什么问题,陆小凤完全不能原谅自己。
他不肯放弃地在大殿内转来转去,突然看到有一面墙壁看着不太对劲。
不同于其他几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墙,这一面上画着大福的彩绘。
陆小凤点燃火折子凑近了看,其他几人也站过来,花满楼问道:“陆小凤,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陆小凤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神情疑惑不解,“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个地方不对劲。”
几人借着火光看向墙上的画,画内有一个站得极高的人,状似振臂欢呼,底下跪着一众信徒,左右两侧还画着祭祀台,上面各放了一具被剖开的尸体。鲜血从祭祀台上滴下来,落尽下面盛放的铜鼎。
在象征着死亡的地方,乍然出现一副这样看了毛骨悚然的画,诡异得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一定是方守仁画的。”陆小凤脸色盛怒,明亮的双目闪着寒光,“前几日我过来时,还没有这幅画。”
西门吹雪握紧了手中的剑,寒声道:“他这是在挑衅。”
小七收回看着壁画的目光,道:“这里没有,要不要去义庄外找找?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白消失了。”
陆小凤点头,道:“也好,我们分三头行动,各自在附近看看。”
话刚说完,变故就发生了,快得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反应。
脚下的石砖地板突然裂开个大口子,将所有人都吞了进去。
除了小七,另三人在刚掉下去一点时就已反应过来,快速调整了姿势,安全落地。
花满楼将护在怀中的少女放在地上,关切问道:“还好吗?”
黑暗中传来少女轻柔软糯的声音:“没事的,别担心。”
这里没有半点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空气腐败难闻,腥臭无比,还夹杂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奇异的香,混在其中更加令人作呕。
陆小凤点亮火折子,西门吹雪也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
只是一眼,他们就怔在原地。
花满楼眼疾手快地蒙住少女的眼睛,声音急促:“别看,别睁眼!”
完全没有来得及看清周遭环境,但仅从空气中浓厚得几乎能渗入毛孔的血腥味,以及某种肉类腐坏变质的味道,小七已经大致猜出来,下面是什么了。
“方守仁,他绝对不得好死!”
陆小凤行走江湖多年,阅遍人世百态,从未像此刻这么愤怒过,锋利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炽热明亮,两手握拳,力气大得手骨咯咯作响,素来风流带笑的英俊脸庞上已盈满杀气。
西门吹雪的声音更是冷了八个度,冰寒入骨:“不论天涯海角,我会亲手将他了结。”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小七很听话地紧紧闭着眼睛,不到出去坚决不睁开。
这段肯定不能播吧?这么血腥恐怖的场景,说是30禁都行,到时候屏幕上一大片马赛克,或者直接被和谐不准放,那她这罪算是白受了。
地下是一处空旷的石室,花满楼牵着少女,仔细地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与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向更深处走去。
突然,拐角处的墙边传来一丝声响,像是匆匆跑过的脚步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急忙去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动静的小七急忙问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去追人,我们也快点过去。”
两人加快速度往前走去,拐过一个窄道,空气明显好闻了些,于是她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睁眼了?”
花满楼柔声道:“睁开吧,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
狭窄的空间堆放着不少杂物,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有破旧的布片,风干变质的食物,满是缺口的碗和陶器,生锈的铁锅,装东西的麻布口袋。
“这里不像是临时建造的,更像是战乱时期百姓躲避兵祸,才开辟出来的地下室。”花满楼用折扇的一端拨弄着麻布口袋里又黑又硬干瘪地像石头的豆子,说道,“方守仁能肆无忌惮地用尸体做实验,全赖有这处地下石屋掩藏尸体。若不是他为了试药给活人下毒,说不定此事还不会这么早暴露。”
“方守仁如此嗜杀,毫无人性,他能放过张神医吗?”想起下落不明的张济慈,她十分担心,又自我安慰道,“或许张神医发现了出口,他这会已经跑出去了,正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花满楼心下微叹,也不去戳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在一个武功高强残虐狠毒的人面前,存活的几率有多小,只是道:“咱们快去与陆小凤他们会合。”
“嗯。”
又往前走了段距离,他们见到了从另一头绕过来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花满楼眉心紧皱,面色沉重,问道:“没追上?”
陆小凤摇头:“这里的空间太复杂,弯弯绕绕的,我们追过去时,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方守仁没抓到,张济慈也遍寻不着,几人一商量,决定先找出口离开再说。
出口的位置很好找,向着有光的地方一直走就是了。
再次转过一条暗道,他们看到前面躺了个人,仰面朝上,不知生死,正是消失的张济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