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东升兔西沉,翌日清晨七点,光州警署刑事侦缉科杂案组大楼。
冬天的清晨太阳出来晚,七点多的天色未破晓,天空上瑰丽的朝霞像淑女参加晚会时穿的红裙子,苏末微微仰头凝望着小分处上方的印着“刑缉科杂案小组”的门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阳光缓缓爬上那几个印字上,还给他们镶上一层金边,他才终于意识到,警察叔叔们还没上班。
警署八点才开门。
“焯……”苏末站在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前,脑门上忍不住滴汗。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那只粉蓝色印有叮当猫图案的儿童智能手表,随后拍了拍脑门:“看错时间了,来早了一个小时!”
虽然苏末在光政大有“小汤川学”的称号,但他在生活中却是十足的小迷糊虫,看错时间、走错地方、认错人的尴尬之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以至于校内论坛有个高楼专门议论他“性格反差”太大的问题,校友们纷纷怀疑他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平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怪才学生就是一只超级大头虾迷糊虫,经常表现出一副稀里糊涂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有那么点傻白甜的味道,笑起来像小天使一样可爱温柔,让人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宝贝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他灿烂一笑。
当遇到形形色色的案件时,他则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架运作完美的机器,理智,沉稳,锐利,正经,一丝不苟,一针见血,冷静严肃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地步。
一面像可爱呆萌的小白兔,一面像冰冷无情的机器,精分到极致,大家不知道他机器人的那一面什么时候会上线,基本上每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小白兔,而机器人被他关在灵魂深处某个囚笼里,直到在破案的过程中才会放出来。
“那就先研究一会儿我的花花草草吧!”苏末灿烂一笑,从背包里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kindle,点开最新一期的《science of herbal medicine》(草药学)杂志,翻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页有关于“雪上一枝蒿”的最新药理研究,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淡金色的柔和阳光照在苏末的脸上,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早晨特有的清甜露水味和清新青草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豆浆和叉烧包的香味,似乎过了一个小时,又似乎只过了五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突突突”的响声。
苏末下意识转身一看,只见一辆黑银相间的雅马哈摩托车正风驰电擎地冲自己开过来,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自己,他忙不迭侧过身去准备躲开来,然而却因为突然受到了惊吓的缘故,他的下身重心不稳,脚下猛地打了一个踉跄,整个人像被人推倒了一样向后倒下,最后一屁股坐到坚硬的地面上。
“焯啊!”摩托车最终在苏末面前倏地停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紧身牛仔的男人一边拉风地下车一边骂骂咧咧地摘掉摩托帽,露出一张俊俏却带着几分流里流气的脸。
那张小白脸在苏末的面前缓缓放大,戴着美瞳的双眸咄咄逼人地直视着一脸懵逼的苏末几秒,随后那人站直身体,用摩托帽指了指他,拽得二五八万地道:“顶着一张纯洁无辜的小白脸,干的却是违法肮脏阴暗之事!十几米开外就开始碰瓷儿,我可去你的!”
苏末:“……”
“虽然老子开豪车,但钱也不给你这种碰瓷专业户,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听好了,老子就算给钱乞丐,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苏末满头黑人问号一会儿,随后意识到自己被人误会了,而且这误会可深了,但他也不着急,抓起掉落于地的kindle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不紧不慢地反问:“大哥,你谁?我为什么要碰瓷你?”
机车男本想脱口而出自己是警察,但转念一想,准确来说他其实是个被警署暂时删了档案的卧底警察,身份不好暴露,于是眼珠子一转,扬起下巴,用鼻孔看苏末:“我是你老子!”
他一根手指在空中在苏末胸前戳了戳:“你不碰瓷我为什么我还没碰到你就倒地了?你是返老还童的老太太不成?”
“这位……大哥。”苏末上下打量了一番机车男,估摸了一下这个摩托男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之间,“你转身看看警署前那条车水马龙的马路,平均每十几米秒就有一辆上千万的宝马奥迪宾利兰博基尼开过,我要真心想要碰瓷,大可以在它们经过的时候往它们前面的地上一躺,我是眼睛有多瞎才会想在警局门口碰你这辆价值几千块的‘天价’摩托车?”
机车男瞪大双眼,表情像是吞了一个鸭蛋。
苏末瞥了瞥他那辆看似拉风酷炫的黑银色雅马哈,双眸精光毕现,啧啧地摇摇头:“而且还是一辆二手车,车身表面有翻新的痕迹,漆色微微不一致,两侧表面不弧度平滑,以30°至45°角看漆面反光有点不同,轮胎还有中度磨损,新车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翻新和磨损痕迹,因此这辆车必然修复过。”
“……”机车男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苏末。
“我相信你身为一个经过特殊训练、明察秋毫的uc(卧底),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辆翻新二手车,”苏末拍了拍机车男的肩膀,叹了口气:“所以,以后在吹牛撒谎之前请三思而后言,因为谎言被人戳破的时候真的特别尴尬,讲真,刚刚我的尴尬癌都犯了。”语毕,他背正背包,攥着宝贝似的kindle转身走了。
“……”机车男的表情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刮子。
上午九点,刑缉科杂案组的小办公室在苏末报到后一阵鸡飞狗跳,随即归于宁静,却也落了一地鸡毛。
港式鸳鸯咖啡的香味在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飘荡,几名身穿警服的男女手里都端着一杯鸳鸯,边喝边对新来的小帅哥进行“盘问”。
“小哥哥你刚说你是兼职咖啡师?”一个长得娇俏可人有点像新垣结衣的短发女警整个人就要贴到苏末身上去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甜甜一笑,用脆生生的声音问他。
“没错,不过虽然我是兼职,但并非业余,我可是持有scae barista level 1资格证的高级咖啡师。”苏末一边呷了口鸳鸯一边悠哉游哉地翻着办公桌上的《光州日报》,抬眼对关念念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看报纸。
仿佛这里不是警署办公室,而是光政大图书馆。
“好厉害哦,但是怎么会想着到我们这儿来实习呢?”关念念一点也不在乎苏末爱理不理的懒散气质,继续叨唠:“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每个月才三瓜俩枣,还得四处奔波出生入死,更重要的是婚姻大事不好解决,现在的女人都不想找男警察当对象,男人更不想找女警察当老婆,警署内部又禁止员工内部解决。哎,生活如此艰难,我都快看不到希望了!以后我怎么办,难道真的注孤生吗?”
一声哀嚎后,关念念的目光在苏末身上肆无忌惮地梭巡着,似乎在研究他成为自己“未来潜在男友”的可能性为多少。
她心花朵朵开,这新来的小哥哥看起来跟桌上的葡萄一样鲜嫩多汁,没想到他们这个杂案小组居然来了一个小鲜肉,不,肉那么油腻,还是小鲜果听起来比较清新,紧接着又打起小九九——自己早晚要把这小鲜果吃干抹净,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至于警署“禁止内部解决婚姻大事”的规定,去他奶奶的,先把小鲜果吃进肚子里再说。
唯一一个没穿警服的就是刚刚在警署门口误会苏末是碰瓷专业户的机车男,名字叫鹿呦呦,与其说他是卧底警察不如说是个不着四六流里流气的街边古惑仔,一头到脖颈的黑长直,斜刘海长及眉毛,走路像飘,还有永远站不直的腰,浑身一股吊儿郎当的混不吝气质,如果不是脸长得还有几分俊俏而且身形修长颇有几分“陈浩南”的味道,估计他一讲话女同志们就要开揍了。
关念念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末,一笑两边两个小梨涡:“小鲜果,介绍一下我的工作吧,平日就坐在电脑前分析哪里有罪案即将发生,追踪嫌疑犯的行迹,必要时就黑一下嫌疑犯的电脑寻找蛛丝马迹,我的工作最多就是敲敲键盘而已,其实呢,我挺弱不禁风的,只是我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哎,没办法,谁让世人都认为女警个个都是花木兰呢?”
苏末:“……”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小鲜果?不如叫他小花瓶吧!”鹿呦呦笑得脸快抽筋了。
眼看他们两个又要没完没了地斗嘴,旁边一个男警员忙不迭打断他们:“好了,鹿哥,关姐,你们一人少说两句吧,早上小末来了之后你们就一直没停过拌嘴,今天是新同事入职第一天,大家还是注意一下形象,实在忍不住想吵,晚上回家后你们再吵吧。”
苏末抬眸看了看众人,忽然咧嘴一笑:“叫小鲜果也挺好,小花瓶也罢,不都是在夸我嘛!”说着他摆出一副“i don’t care”的表情。
在场众人:“……”
怎么感觉这名新来的实习生脸皮还挺厚?
这时,另外一个长相平凡但眼神锐利,经常板着脸的女警员插话进来:“小末,听穆sir说你是新来的实习侦探顾问?”
苏末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咖啡壶给自己续了一杯鸳鸯,轻描淡写:“对的,不过我更倾向于我是一名……”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歪了下脑袋,显得神经兮兮的:“案情分析师。”
鹿呦呦忍不住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不就是个普通顾问,还什么分析师,你真当自己是大师呢?”
苏末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你也可以叫我推理学家,我没意见。”
鹿呦呦滴汗。
“小末,咱们穆警司昨天真的仅仅和你吃了一顿饭就决定录用你了?”关念念也给自己续了一杯鸳鸯,一边说一边跟屁虫似地跟在到处走动参观办公室的苏末后面,“这也太快了吧?穆sir这么稳重谨慎的人,不可能仅仅吃一顿饭就让你通过面试的啊!”
苏末对于关念念怀疑自己的能力和专业性并不以为意,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天穆深听到自己问他是不是来找他相亲时露出的懵圈表情,不由浅浅一笑:“就是通过了啊,我在学校里破过几起刑事案件,他说他的朋友认识我爷爷,听闻了我的事迹之后,好巧,刑辑科在招侦探顾问,所以直接来找我谈,我们昨天谈得不错,吃完饭我没等真正的相亲对象到来,就接过他的名片加了他微信,今天就来报到了。”
末了他抬手挠了挠头发,补充一句:“谁让我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靠才华呢。”
众人滴汗:“……”
苏末这时想起什么,看着众人的眼神亮若星辰,笑问:“最近有什么重大刑事案件需要我帮忙分析推理的吗?”
“啊,有的。”刚刚劝架的那名男警员从自己的桌面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苏末,脸色有点尴尬。
“一起虐猫案……呃,确实是最近一段时间分给我们组最重大最棘手的案件了,你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