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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闻野说完这句话,对林悄悄抬了抬下巴,神色恣意:“走了。”
少女的表情有些不安,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朝阳下映着熠熠的光辉,她看向时闻野,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
一束束光线从少年身后倾斜,黑色t恤衬着他削瘦凸起的肩胛骨,脖颈修长白皙,绷紧的下颌线条流畅,弧度有几分冷硬,平静从容的眼神勾勒着淡淡的厉色。
他穿的很随意,神色也很随意。
他像极了嚣张热烈的夏天,身后是一片滚烫的温度。
林悄悄抿了抿唇小声地问:“这样是可以的吗?”
时闻野用黑色的眼珠定定看向她,唇角轻轻掀了起来,“我说可以就可以。”
他走得近,林悄悄闻到了熟悉的清香。
她沉默了几秒钟,又看了看校门口值日的风纪同学,见他没有意见,也没有说什么。
时闻野将手里的牛奶丢给了她,抬起胳膊间,风吹起他宽大的袖口,少年的手臂线条流畅优越,他边往前走边说:“再不去上课就迟到了。”
林悄悄接住他扔过来的牛奶,还有余温,像是加热过。她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好似流淌过一阵暖意。
今天早自习是语文老师值班,林悄悄和时闻野刚走到教室门口,已经响过两次上课铃声,走廊鸦雀无声,语文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布置早读任务,下课之前要抽背课文。
林悄悄很怕迟到,她读的初中管理严格到几近苛刻的程度。迟到了哪怕一秒钟都会被罚站在走廊里。早自习将近五十分钟,时不时就会有用上厕所当借口出来透气的同学经过,还有其他课程的任教老师,众目睽睽,被打量的滋味也不好受。
时闻野走到教室门口,连声报告都没喊。
语文老师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少女,“你们拿着书去门口背。”
林悄悄脸颊有点热,一张脸红得能滴血。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罚站过,还是会让她觉得丢脸。
时闻野从课桌上抽出语文书,懒洋洋走到教室门外,一点都不觉得丢人现眼,大大方方站在走廊前。
林悄悄捏着课本,犹豫片刻,选择站在距离他半扇玻璃窗户的地方,她看了眼语文老师在黑板写下要抽背的课文,认认真真默背了起来。
时闻野随手将书本扣在玻璃窗台上,偏过头看向她,走廊上洒满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倒影,他扯了扯嘴角,“站那么远做什么?”
教室的玻璃窗户没有关,时闻野说的这句话不轻不重,靠窗这边的同学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歆歆完全没心思读书,用书遮着脸,竖起耳朵偷听。
这句暧昧不清的话,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刘歆歆用力拍了两下周书颜的胳膊,压低了嗓子问她:“时闻野真对她有意思吧?”
周书颜心情烦躁:“我不知道。”
刘歆歆也不是现在才认识时闻野,早就对这位南华传说有所耳闻,说他眼高于顶绝不是夸张,而且他家里条件比其他人都要好些,是有些目中无人的傲气,有点难伺候的“公主病”,有洁癖,很高冷,不好靠近。
“你没发现他对林悄悄很殷勤吗?”
“哪里殷勤?”
“他平常都不太喜欢搭理你。”
“你怎么这么八卦?”
“难道你不好奇?”刘歆歆压着声:“早上贺寂还说时闻野不许他们学生会扣林悄悄的分,一分都不准扣,就在学校大门口说的。”
周书颜手里的水越喝越觉得没滋味,她嘴硬道:“一时兴起,懂吗?”
玩玩而已,怎么还有人当真了?
刘歆歆哦了声,“可能吧。”
林悄悄装作没有听见时闻野对她说的这句话,顿了一秒钟,低着头继续埋在书本里,默读背诵。
几瞬过后,眼前忽然罩起一片阴影。她手里的书被人随手抽走,压在窗台,“不理我?”
林悄悄被逼问的答不上话。
时闻野也没打算为难她,高瘦的身躯停在她的身侧,斜斜倒映在走廊上的两道影子暧昧的交缠在一起。
?窗边此起彼伏,起哄的声音。
陆北和徐向南看热闹不嫌事大。
时闻野可能是嫌他们吵闹,冷着脸转过身,抬手用力关上了窗户将他们的声音隔绝在教室里。
罚站罚抄写检查,对于经常不好好上课的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每间教室门外都有被轰到走廊罚站的学生,林悄悄的存在并不显眼,尤其是和时闻野相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下了课,林悄悄才有空吃早饭。
三明治已经凉透,但也能将就着吃。
林悄悄边吃早饭,边打开了牛奶的吸管,轻轻抿了几口甜牛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王皖豫拉着她问:“悄悄,你准备参加什么社团?”
南华高中提倡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并不鼓励应试教育,也不希望学生成为拼命刷题的机器,很注重校内社团的发展。
学校光是组建的专业社团就有二十多个。囊扩了艺术类、体育类等多重分类。大多数南华的学生高三毕业,要么会被保送到国内顶尖的大学,要么就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
林悄悄咬了口三明治,吃到自己不爱吃的西红柿时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她说:“我还没想好。”
王皖豫自小学习舞蹈,就想参加自己比较擅长的舞蹈社。每个月学校都会组织一场大型的活动,有奖金有学分。
“我应该会参加舞蹈社。”
“噢。”林悄悄认真想了想:“我想去话剧社。”
她精打细算过,除了话剧社其他的社团都需要一定的金钱才能够支撑的下去,尤其是和艺术有关的社团,每年的花销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要购买昂贵的乐器和演出服,还需要专业的老师一对一补课。
王皖豫说:“那你中午填报名表的时候,别填错了。”
林悄悄点点头:“不会。”
她吃完了早饭,望着桌子上的牛奶盒,渐渐回过神来,没忍住往她身后的空位看了一眼。
林悄悄犹豫再三,抵不住内心的煎熬,她贴在王皖豫的耳边很小声的问:“你知道时闻野选了什么社团吗?”
王皖豫说:“他应该不会再参加社团,你不知道吗?”
林悄悄不安:“什么?”
王皖豫说:“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南华这届的会长是高三的学长——沈肆舟。
林悄悄愣了愣,在此之前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听都没有听说过,她对学生会总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招惹不起的人,她会远远躲开,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王皖豫大口咬了口苹果,“他还真的不是混子,各方面蛮厉害的。”她带着点崇拜的语气,接着说:“不愧是我们南华的门面和传说。”
林悄悄若有所思般点点头。
她想起来,小的时候,时闻野每次面无表情从他外婆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上课铃响之前,小组长急匆匆挨个来收作业。他们这组每次收到林悄悄就不再往后收,默认了不会去收时闻野的作业,他想交自己会交,不想交怎么催促都没有用。课代表们也很默契不会记某些人的名字。
交完作业,走廊外竟然卷起了狂风。
九月的天气也像七八月那么多变,常常就阴云密布,狂风骤雨。
林悄悄抬起脸,放空了眼神看着窗外的天,迎着朝她这个方向卷起来的风,狂风吹乱了她的几缕发丝。
几分钟后,落起了豆大的雨滴,冰凉的雨水穿过窗户贴着她的皮肤,丝丝缕缕的湿气顺着钻进她的骨头里。
雨势毫无征兆,越下越大。
暴雨像是被人捅破了天,半点都不留情面。
时闻野踩着上课的点从后门进了教室,额头前柔软的乌发似乎被雨水溅湿,乌黑的发梢沾了点湿气。
他肩头的布料湿了一片,被雨水牵连的那片布料颜色更深些。周身冷冷淡淡,浸满了寒意。
林悄悄攥紧了手,几次都想将掌心里的纸巾递给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时闻野也没管有点潮湿的衣服,随便用纸巾擦了擦头发,他的皮肤染了潮气后好像看起来更加的白,绷着锐利的下颌骨,不苟言笑时稍显凌厉。
早上的政治课无聊的让人想睡觉,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课。
也不知道是谁先嘀嘀咕咕说起林悄悄有幻想症这件事,他们也不太相信,觉得张子津在胡说八道。还有同班同学好心好意问林悄悄她是不是和三班的张子津有过节。
林悄悄握着笔的手颤了几下,脱了力的手腕有些控制不住,笔尖在洁白的纸张落下一道突兀的划痕,她说:“没有过节。”
王皖豫将其他人都轰走了,“你们别拿这些破事来烦我们悄悄了。”
王皖豫气势虽足,可是她心里也没底。
其实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林悄悄自言自语,大多数是望着天空,不知道是在回答谁的问题。
不巧今天林悄悄还是值日生,魂不守舍去讲台前擦黑板。
她不矮,也有一米六五。
但这个身高想要够到黑板的最上方还是有点困难,校服的裙摆长度又有些尴尬,她不敢做幅度大的动作。
手里的黑板擦忽然间被人夺走,时闻野的气息攻占了她的周围,他个子高,抬起手轻而易举就够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林悄悄四肢僵硬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感觉要被他周身的清香攻陷,她转身,匆忙逃开时没注意到讲台的台阶,一脚踏空——
时闻野的余光在看她,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将差点摔倒了的人拽了回来,惯性让她匆忙扑在他的怀中。
时闻野故意没往后退,他啧了声:“小心点。”
他故意弯腰贴近她的耳朵,低低的笑压抑在唇齿间,他用好听的声音说着似真似假的话:“摔的是你,疼的是我啊,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