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紧紧捏住扇子。
那道阴冷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感觉自己混身都疼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被黑雾缠绕的人，视线慢慢挪到那双枯瘦的手上。
那双手于他而言是阴影。
察觉到容与的目光后，面前的黑雾动了。
黑雾里裹着的人影径直向容与而去。
在黑雾过来时，容与瞳孔微张，而后他下意识将手里的折扇甩了出去。
折扇从手中脱离，直接斩向黑雾。
接着在容与准备祭出高阶法器时，却见黑雾被飞出的折扇斩断了，连带着黑雾里裹着的人影也凝滞、虚晃了一瞬。
看到这一幕，容与终于反应过来，他抬手，将飞出去的折扇拿回。
“原来是幻境。”
前世杀他的那人，修为至少是在化神期以上，对上那人时，容与连彻底的反抗机会都没有，更勿论伤到人了。
而面前的一道黑影，看着唬人，实力却不强。
显然因为这道人影是容与心底生出的恐惧，又正好被幻境捕捉到了，然后才将它原原本本复刻出来。只是幻境终究只是幻境，操纵幻境的人修为也不比真人，因而就算复刻出人来，只需稍微试探，便露出破绽。
到底是容与对前世的死亡生了阴影，看到熟悉的人影时心便有些慌了，明明试剑那关的守关人前辈也提醒了这关是幻境，他却还是入了障。
好在发现的不晚。
早在容与意识到这是一处幻境，周围的事物也都是假的了之后，就见周围的景象慢慢褪去色彩，那道黑影也开始消失了。
但幻境却还在，只是四周变幻了景色。
重新站在一方荒芜的空间里，容与拿起折扇，一边在手里旋转，一边环视着周围。
看着看着，便见容与手一抬，又将折扇掷了出去。
折扇飞出去没多远，像撞到什么似的，停了一瞬，又沿着原路飞回来了。
修真界里大多幻境都是由阵法构建起来的，而每一个阵法，都有一个中心。
只要找出那个阵法中心，幻境便能彻底破了。
容与面对的这个幻境，是他所知阵法里比较简易的。它的阵法中心便是方才折扇触及到的地方，很薄弱。
将折扇收好挂在腰间，而后容与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高阶法器。
在他拿起法器，要将阵法中心破坏掉时，却见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了。
再然后，整个幻境直接破碎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另一处。
进入水镜中，玉生烟便和容与分开了。
此刻，它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低声呜咽，对周围的环境也戒备起来。
在空间里晃悠了许久，也没看见熟悉的人影，玉生烟变得有些焦躁。
他会来找自己的。
玉生烟又无比坚信这一点。
怕去了更远的地方，容与寻不见它，于是玉生烟便不再前进了，它把自己缩成一团，直接趴在了地上。
它在这里等，应该能等到要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方空间里传来一道讶异的声音，“咦，哪里出了纰漏，这处竟然还有一只狐狸。”
玉生烟耳朵动了动，站起身来四处看，却没发现人。
“小家伙，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声音又道，“我将你送出去。”
说完，在玉生烟身下生出一个传送阵法。
但阵法只是亮了亮，却并未被开启。
“嗯？怎么会这样？”似乎没想到阵法会失效，声音的主人直接现了身。
只见着灰色长袍的青年半蹲在玉生烟身旁，一只手覆地上的阵法上，半响，他喃喃道，“这阵法也没出错啊，怎么就传不出去呢？”
“难不成是你？”他转头看向地上的蓝银色狐狸。
他确认阵法没有失效，那么有问题的只有狐狸了。
而且这也意味着这场试炼对这只狐狸是有效的。
也就是说，这只狐狸已经化形，能够修炼。
可看它的模样，又好像并不知道。
青年看着玉生烟若有所思。
“罢了，你既然进了试炼场也算是天注定，我便帮你一把，能不能通过试炼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青年拂了拂袖，下一刻，地上的狐狸消失了，转而出现了一个蓝衣青年。
乌发雪肤，眉目每一处都很精致，宛如精心雕刻的画。
许是还不适应人形的模样，玉生烟蹙着眉，眼睛则含了一层水雾，看起来茫然无辜。
“欸，还是个大美人？”灰衣青年看见化形后的狐狸，不由感叹了一句。
下一刻，却见眼前的蓝衣美人身后露出一条尾巴，而后将尾巴狠狠甩向了他。
“你是谁？这是哪里？”
灰衣青年只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没回答他，身体往旁边偏了偏，躲过了狐尾。
狐尾直接拍在地上，掀起一地灰尘。
玉生烟见尾巴被眼前的人躲过之后，身后顿时又多出好几条尾巴。
同时他微微晃了晃头。
头有些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一处封闭的幽室闭关，冲击渡劫期。
记忆一点点浮现在玉生烟脑海里。
他想起来了，后来，他手下那只狼妖突然打开幽室，趁他不注意之时偷袭了他。以至于玉生烟当时就吐了一口血，身体里的灵力也开始乱窜，经脉紊乱，最后甚至有些走火入魔。
因为幼时被族群排斥欺辱的经历，玉生烟的戒心很强。
狼妖之所以能成功偷袭，是因为玉生烟每回进阶时都有一个致命缺点：他会变成幼狐原型，甚至连修为也会倒退一些。
而且随着玉生烟修为慢慢提升，他每次进阶所花时间会越来越长，变成幼狐的时间也会增长，修为也退得更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玉生烟才会选择幽室，就怕被人发现。
却没想到还是被偷袭了。
幸好当时玉生烟的修为还未退失，人也还未变成幼狐，重重给了偷袭的人一击后，匆匆离开了序千山。
想到偷袭他的人，玉生烟眉眼一下子冷下来，眼里也闪过一道利光。
将厌！
他绝不会放过他。
只是。
玉生烟握了握拳，他发现自己现在实在虚弱，连人形的维持好像都是靠别人的灵力撑着的。
人形模样撑不了多久，他很快便会恢复成幼狐的模样。
踏入化神期时，玉生烟幼狐的模样维持了两月，修为也倒退到了筑基。
本来他以为这回还是像过去进阶时一样，不过是修为倒退和变成幼狐一段时间罢了，却没想到还会失忆。
好在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修为很快应该也能回来了，也不必再维持幼狐的原型。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彻底恢复修为，便能迎来他渡劫期的雷劫，然后踏上渡劫期。
说到记忆，玉生烟眉头微皱，在恢复过去的记忆时，他的脑子里还多出一点儿其它古怪的记忆。
是他失忆，作为小狐狸时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他看到一个人。
那人喜着玄衣，时常拿一柄折扇，眉目生得俊朗，对上别人时，语气总是懒散又不正经。
面对小狐狸时，除了第一次救它时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其余时候眉眼连着语气都低沉温和许多。
他听那浪荡子轻声唤怀里的狐狸，“烟烟。”
狐狸耳朵便动了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