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瑾明显急了,指着江问枝劈头盖脸地骂。
“江问枝,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想想是谁把你从乞丐堆里救回来的。没有江家,你现在就还是个臭烘烘的乞丐,你以为你还会有今日的风光?”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报复我,毁掉江家上千年的基业,是不是也太狠毒了?”
“所以我不是给了你选择么?”江问枝不为所动,“你可以回去通知他们这件事,也许还有得救。”
江若瑾死死咬住唇,一时陷入难堪的沉默。
两人后来的交谈声并没有避着台下众人,他们似懂非懂地听着,低声讨论起这俩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余光瞥见跟着杜师兄的那群人也在一旁看着,江若瑾眸光一闪,转头看向他们身旁的身穿紫衣的律堂中人。
他们被称为宗门的执纪者,一向是宗门里公正严明的存在。
“几位可是律堂的师兄们?我记得天海宗似乎有一条不得伤害同门的铁律。江问枝刚刚差点杀了杜师兄,这您也不管吗?”
刚刚还在上演家族恩怨,现在又转移到宗门律例之上,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闻人尔与清妩明白江若瑾话中的含义,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不求情,江问枝估计再难进师门。
直接求情的话,不仅会遭同门诟病,说不准还要连累师父清誉。
那几位执纪者面上同样有些为难,他们为了杜师兄的事而来,却看见了一桩冒名顶替的大戏,伤人的还是掌门即将要收的弟子,未免更加难办。
相互传音商量了一下后,为首之人站了出来:“此事还需细细审问,等杜幸醒了之后,律堂自有判断。”
“证据确凿,还审问什么?”江若瑾言语尖锐:“怕是各位师兄忙着讨好江问枝,已经打算包庇了吧。”
“胡说什么!律堂执法向来公正,你这般污蔑,可知也要受罚?”为首之人语气严厉地训斥,并没被江若瑾的话带着走。
江若瑾难堪地扭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辖制江问枝。
“说完了?”
江问枝神色淡漠,眼中泛起淡淡讥嘲,“律堂的师兄们不是傻子,真相如何他们自会弄清楚。”
他说完看向台下的执纪者们,举起手直接了当地开口:“我发誓,此事是杜师兄挑衅在先,我才会冲动打人。”
宗门有不得伤害同门的规矩不假,但也不会纵容恶意挑衅辱骂他人的弟子。
誓言的阵纹在他脚下亮起,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证明他所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多谢问枝师弟体恤。”那位刚刚出声的执纪者眼中闪过,感激,他郑重道:“此事还需商谈,我会向律堂的长老们详细汇报。”
“师兄客气。”
江问枝寒暄完又看向江若瑾,“小算盘又落空了,费尽心思闹成这样,所以你是不打算选了?”
江若瑾垂眸遮住目光中的怨毒,咬了咬牙说:“我留下。”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宗门资源可遇不可求,留下来他才有更多机会,说不定还会被某个长老看中,成为内门弟子。
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江问枝毫不吃惊于他选择这个,哼笑了一声:“那你立誓吧。”
江若瑾一愣,“什么誓?”
“当然是你发誓,永远不会把祠堂的阵法说出去啊。”
江问枝看着他愈发惨白的脸,笑着反问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向江家私下传消息吧。”
江若瑾浑身气的发抖,但是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也不后悔,只按照江问枝的要求乖乖立誓。
“我江若瑾在此立誓,绝不会祠堂之事告诉给任何人。”
“很好。”江问枝见目的已达到,神情愉悦地从比试台上跳下去,身形利落。
众人跟着散去,只有闻人尔和清妩在一旁等着。
“我们走吧。”他说。
“你现在就走?”江若瑾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你还没求情让我留在天海宗。”
“你在说什么。”江问枝疑惑地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你刚刚分明以此要挟我,让我立誓!”江若瑾看他不承认,双眸闪过愤怒的神色。
“那我发誓了吗?”江问枝耸耸肩,无比气死人地开口:“开玩笑的话,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打算让江若瑾这种人继续留在天海宗祸害人。
他也知道当把家族传承和个人私利放在一起时,江若瑾一定会选择后者。
每一招算计都是基于对江若瑾无比的了解。
了解这个人有多么的自私愚蠢。
偷鸡不成蚀把米,江若瑾即将被赶出天海宗,回江家的话就要眼看着自己的家族一朝兴盛之后迎来更大的衰败,却有口难言。
这滋味,想想就很痛快。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羞辱,江若瑾如今才明白江问枝刚来时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瘫软在地,像是全身都失去了力气,陷入极大的崩溃。
江问枝没理他,朝着清妩二人走过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事情不是他故意挑起,但到底是因他而起。
“小师弟客气了,真要追究起来还是因为我没有交代好。”闻人尔也苦着脸道。
三人都笑了,彼此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聊的十分投契。
一旁的江若瑾偏头瞧着他们,双眸猩红。
自己梦寐以求的身份,师兄师姐们的厚待,江问枝都有了。
而他呢,他却只有宗门弟子的唾弃!
江若瑾慢慢伸手,忍不住握住了落在身旁的长剑。
杀了他,他要着带他一起死!
身体比意识更快的腾起,手中的剑裹挟着孤注一掷的灵力朝江问枝心脏的方向飞去:“去死吧!”
江问枝早猜到他有可能狗急跳墙,转过身时龙鸣剑已经拿在手中。
他正要挥剑去挡,却见江若瑾身后一簇银光飞射而来,强大的灵力将江若瑾整个吞噬,直接命中他的心脏。
依旧是惊艳一箭!
江若瑾直接被这强大的灵力贯穿,胸腹间所有重要部位都破碎,倒在地上时已是奄奄一息。
江问枝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果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双眸。
“又被抢先了。”江问枝懊悔地嘟囔,有些遗憾没有亲手解决江若瑾。
谢风棠一向温和从容的面容此刻透着森冷的寒意,收起长弓,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江若瑾。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闻人尔上前,神情有些疑惑。
他进了议事堂都要呆上大半天,掌门怎么可能放知道更多消息的谢风棠出来?
“我看见小师弟留给我的消息,心里不放心出来看看。严师弟还在那,我一会儿就回去。”谢风棠说着望向江问枝。
两人对视着,江问枝原本脸上还带着点笑,看谢风棠表情严肃,又很快收敛。
“大师兄……”闻人尔想解释,又被一旁的清妩拉住。
朝她眼神示意不要掺和,就拐着人一起走了。
只留下江问枝两人原地默默对视,最后还是谢风棠先扭过脸。
江问枝目光好奇地追过去,疑惑道:“你又生气了?”
谢风棠没说话。
江问枝无辜脸:“我不是已经提前跟你留信了。”
谢风棠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手捏着江问枝的脸扯了一下。
“你就非要挑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来找他?万一他有什么后手,你受伤怎么办?”
他扯了一下还不满足,又开始捏脸颊上那块肉,继续道:“这事我们来就可以为你证明,不用你动手他也会被赶出去,又何必来这一遭?”
江问枝额头绽出青筋,忍无可忍的打掉他的手,“我就是看不惯他恬不知耻地冒充我的身份,还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就是要告诉江若瑾,即便没有天海宗这层身份,他也一样比他强出百倍。
谢风棠还要再说什么,见江问枝一副我没做错死不悔改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算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谢风棠自我宽解完,捉住江问枝的手将人拉住:“跟我走。”
“哎哎,你不用拽我,我自己会走。”江问枝臭着脸被他拉着走,一边试图抽回手一边说。
可惜谢风棠没听,一路将人送到地方才松开。
“这是哪?”江问枝打量着面前精致的小院。
“原本打算将你直接带回衢仙峰,但如今你打伤弟子的事还未解决,现在过去未免太显眼,就先住在这里。”
“我让人给你单独辟了一间院子,你进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没有?明日我陪你下山去采购。”谢风棠解释道。
江问枝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转身进屋。
谢风棠正要和他一起进去,外面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谢师兄在吗?”
两人脚步一顿,江问枝回头去看,谢风棠安慰道:“你先进去吧,我出去看看。”
转身出了门,谢风棠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脸生的少年,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外门弟子的衣服。
谢风棠:“这位师弟有什么事?”
那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神情紧张,压低声音道:“谢师兄,有一件事我们几个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还是要来问问您。”
谢风棠愣了愣:“什么事?”
“那江若瑾……”少年吞吞吐吐好半天,方道:“那江若瑾还没死,是将他扔下山去,还是留一条命?”
……
江问枝独自逛了遍小院,忽然觉得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他找个位置坐下,回顾自己这一天,惊觉自己似乎没见过四师兄。
遥山仙尊收了五个徒弟,依次是谢风棠、清妩、闻人尔,自己排第五。
那第四是谁?
“谢风棠怎么还没回来?我去问问。”
完美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江问枝起身去院外寻他。
小院的门口一般都设了阵法用于屏蔽外界的声音,江问枝一只脚刚踏出去,就听见一个陌生弟子在问如何处理江若瑾。
他竟还没死?
江问枝暗自冷笑,还没出声,就听见背对着自己的谢风棠开口。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冷漠,和从前江问枝面前宽容温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后山不是有妖兽吗?它们最爱吃修士的肉了,扔过去。”
不止那弟子呆住,就连江问枝也是一愣。
这样的谢风棠,好陌生……
江问枝神情复杂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而背对着他的谢风棠似有所感,突兀地转身,与身后的江问枝四目相对。
“师弟来了。”谢风棠表情难得有些慌乱,他笑了一下,多少笑得有点僵硬。
江问枝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半晌,谢风棠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都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