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脑海中的记忆漫长又庞杂，江问枝好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人还是懵的。
“醒了？”谢风棠打开手中的玉瓶，往江问枝嘴里灌了两口：“喝口灵泉压压惊。”
又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我没事，龙玉呢？”江问枝声音嘶哑，表情平静，整个人却透着阴沉。
“在这，不过它似乎变成玉佩了。”谢风棠将手边的小龙递给他。
那刚刚还是活物的小龙，此刻盘成一圈，有温度的身体也变得僵硬，仿佛真正的玉石一般。
江问枝似乎对眼前这个状况并不吃惊，他起身将玉佩挂在身上，余光瞥见那地上的符阵，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愤怒。
江家！
他们怎么敢的！
几道带着强烈怒气的攻击直冲着地面上的大阵而来，暗室地上的砖石直接被炸破，激起一阵阵烟雾。
谢风棠拉着人向后退，正要开口，江问枝目光凌厉地望过来：“你要拦我？”
他语声尖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强烈攻击性，仿佛下一刻谢风棠只要点个头，他就会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谢风棠叹了口气，顺毛撸他，“这暗室就这么大位置，我是怕你受伤。”
江问枝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么大动静外面也没人来，这暗室应该有隔绝的阵法。”谢风棠转移话题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咱们就赶快离开吧。”
“门都关了，怎么出去？”江问枝盯着地面上被破坏得七七八八的大阵，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阵法？”谢风棠问他。
“改良过的聚灵阵。”江问枝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暗紫色的灵水，扭头问谢风棠：“你能把这里恢复原样吗？”
破坏完又要恢复原样，一般人肯定要问句为什么，谢风棠却没问，只答应下来：“我试试。”
说着试试，不过一刻谢风棠就把一切恢复成原样。
江问枝也不奇怪，毕竟复原术应该是这些名门正派入门必教的术法之一，不像他这种野路子，学到什么算什么。
随手从储物戒中找出根笔，江问枝沾取灵水，走到聚灵阵中央，从中间开始一点点涂改。
谢风棠好奇问他：“你要改成什么阵？”
他阵法一道涉猎不深，但能看出江问枝于此道颇有天赋，哪怕没有系统学过，也胜过普通宗门弟子许多。
“我自己改良的阵法，没有名字。”江问枝手一顿，露出一个略显残忍的微笑：“江家不是要吸收龙玉的灵气和运势为己所用吗？我这次送他们个大的，后世子孙一千年的气运不知够不够他们挥霍？”
他说的轻描淡写，话中的含义却足以令人闻之心惊。
江家祠堂被江立原他们改造成影响江家运势之所在，现在又被江问枝改了阵，由从吸取玉龙气运转为借子孙气运。
这样固然可以让家族达到一时顶峰，可正如烈火烹油，短暂的繁盛之后迎接的就是加速的落败，借的气运越多，后世子孙偿还的就越多。
“你要是拦我，现在还来得及。”江问枝回头瞥了他一眼。
“江家有因才有果，我拦不住，也没想拦。”谢风棠问他：“我只是想知道龙玉跟你是什么关系？”
江问枝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恩还恩，不过谢风棠没有阻拦，到底还是让他心情好了一些。
犹豫一瞬，他开口问：“以你的修为，应该能看出我体内金丹残缺，你可知原因？”
“为什么？”
“因为龙玉本就是我金丹的一部分。”江问枝尽量使语气平静，可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愤怒，“我天生就是金丹期，龙玉是娘胎里伴我出生的宝物，幼时我与家人离散，被江家收养。他们看出龙玉是个宝贝，就硬生生从我身体里剥离，将其束缚在这暗无天日的祠堂十几年，为江家增添气运。而我也因此金丹残缺，失去记忆！”
江问枝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中是浓重的恨意。
今晚之前，江问枝从未想过把江家赶尽杀绝。
毕竟从前江家虽对他多有苛待，但到底养育他这么多年。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把他们所求的都毁掉，我怎么对得起江家对我的多年养育之恩呢？”江问枝落下最后一笔，眼前被他修改过的阵法散发出一阵光芒，显然已经生效。
江立原并非精通阵法之人，锁在这里的玉龙也被谢风棠用别的东西替换，乍一看和从前一模一样，想来就算他们发觉，也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将空瓶子和笔毁尸灭迹，他拍了拍手：“好了，走吧。”
谢风棠提醒他：“这暗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那我们怎么出去？”江问枝抬了抬眼皮，望向他：“说起来，我还没问你跟踪我的事。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就跟来了？”
“三师妹一会儿过来接应我们。”谢风棠移开眼，理不直气也壮的开口：“后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江问枝冷笑，朝他伸出手：“给我。”
“什么？”
“我们那好师父给你的罗盘。”
谢风棠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
“不给？”江问枝不爽的眯了眯眼，“我都答应跟你回天海宗了，你还怕我反悔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亲爱的大师兄。”
谢风棠指责：“可你刚见我时就逃了。”
“……那时候还不熟。”江问枝软了语气，连哄带骗的：“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嘴上不说，心中也早就将你当作唯一的大师兄了。你把罗盘给我，我难道还会拿完就逃走吗？”
谢风棠毫不留情的拆穿：“你会，你能，你干得出来这事。”
江问枝：“……”
“少废话，快给我！”他一边上手一边威胁：“不给我你还算什么好师兄了！ ”
两人争执之时暗门开了。
“师兄师弟，你们没事……额。”闻人尔话说到一半，盯着里面正在纠缠，衣衫凌乱的两人，一时愣住，想不起下面要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打扰了。”
谢风棠：“……”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单手制住张牙舞爪的江问枝，拉着人往外走：“快走快走，回去给你。”
江问枝马上安静了。
三人一起回了泊草居，进了屋江问枝才忍不住问：“咳……师姐，你怎么救我们出来的？”
这暗门除了江立原和几个长老的血没法打开，闻人尔是怎么取到的？
“我派了两只灵蚊。”闻人尔笑眯眯道：“一只被他拍死了，一只取到了。”
江问枝：“……？”
这也行？
“忘了说，师妹的家在四象宗。”谢风棠解释道。
江问枝恍然：“那个擅长御兽、炼丹和炼器，三大宗之一的四象宗？”
“难怪。”江问枝想起那只被江立原掐死的猫，又问她：“师姐，你的猫被江立原掐死了，我给它报仇。”
“没事，那只猫，还有灵蚊，都是大圣的毛变得啦。”闻人尔满不在乎地挥手，解释道：“大圣是我的兽宠，是一只天阶的三眼灵猴，它现在睡着了。原本大圣没有名字的，大师兄总叫它大圣，我觉得挺好听，就跟着叫了。”
“其实取血并不难，今天江夫人来的时候我才吓了一跳。”
江问枝也是一惊：“她来过？”
“对啊。你们刚走一会儿她就来了，说要见师弟你。”闻人尔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幸好大师兄临走前叮嘱过我，我用大圣的毛变幻成你们的模样，才没有穿帮。”
“那就好。”江问枝松了口气，心想也是，自己白天才问过身世的事，晚上祠堂就遭贼了，沈氏只要不傻，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好在事情终于解决了，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此事多谢你们，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在所不辞。”他郑重道。
“客气啦师弟。”闻人尔笑眼弯弯：“既入了我师门，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谢不谢的。”
江问枝也难得笑了：“那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喝酒。”
“喝酒误事，还是喝茶吧。”谢风棠饶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笑道：“四师弟在云雾山上种了茶树，回头我带你去看看。”
“好。”江问枝答应下来，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
闻人尔一向早睡早起，熬到现在已属不易，三人商量好明天就离开江家回去，之后见没什么事就离开了。
江问枝没急着走，反而朝着谢风棠伸出手：“说好的。”
“什么？”谢风棠装傻。
江问枝挑眉提醒，“罗盘。”
两人对视良久，谢风棠率先败下阵，将罗盘拿出来递给他，“算了，姑且信你一次。”
“这罗盘能助你阵法精进，给你也算物尽其用。”谢风棠看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好的，要随我回宗门。”
江问枝难得没躲开他的手，眼睛望向别处，“嗯”了一声。
“回去休息吧，明天起床就要赶路了。”谢风棠刚收回手，江问枝却主动上前，伸手揽住他抱了一下。
“谢风棠，这段时间多谢你。”
“怎么突然这么说？”谢风棠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我只是在想，”江问枝没察觉他的僵硬，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怎么就没有早点遇见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