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年语塞。
思前想后一分钟，愣是从脑海里抓不出一句能反驳的话。
车海川流不息，声音嘈杂；车内只剩一片“鹅鹅鹅”的笑声。
宋逸远坐在副驾驶上，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肚子，侧头对后面抱了个拳：“还是绮影能说会道。”
宋星雾不能再赞同。
第一次见大皇兄被人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问：“大皇兄，我采访你一下。想怼回来又找不到恰当词语反驳，心里只剩无力与憋屈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沈斯年：“别问了，心脏疼。”
“鹅鹅鹅鹅鹅鹅”宋逸远指着沈斯年发出“鹅”笑，笑够了才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沈斯年淡淡瞥了他一眼。
“一日不见，语文功底见长，终于不是背诵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人了。”
宋逸远苦涩。
宋星雾：“噗，别戳他伤疤了。”
昨日宋逸远潦草看完词典后，不知哪来的自信，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竟然看完了一本词典我好厉害”的狂拽龙傲天气场。
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目中无人”起来。
为了培养宋逸远的语文素养，宋星雾拿出古诗书让他背。
她二哥吧，从前在大武朝的时候非常不喜欢背古文，一旦遇到古文作业，他免不了因为背不出来挨一下手板心，次次作业次次打，摆烂似的将学渣两个字贯彻到底。
昨天他气势如此嚣张，宋星雾有意考考他。
选了比较长的《长恨歌》和《琵琶行》。
然后背着背着，二哥就背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千古名句。”
宋星雾起初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等宋逸远卡在这后面一句之后，她惊觉有些不对。
但她已经被带到沟里去了。
苦笑jpg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下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上句，她完全记不起来，反倒是这两句话无数次在脑中循环，还有比这两句更天衣无缝的诗句吗？
没有！
宋逸远没有犹豫，关上书本彻底和古诗拜拜。
还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侮辱了自己不碍事，侮辱诗坛大家就是罪过了。”
提高文学素养计划宣告失败，宋逸远除了当了个笑话、多了个“能让人嘲讽的历史”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建树。
四个人说笑间，车缓缓停下。
宋星雾昂头看了眼印了“川味”两个字的招牌，“先吃饭？”
沈斯年点头。
川菜重麻，是皇姐的口味。
宋星雾嘿嘿一笑，挽着宋绮影的手走进店里。
宋逸远跟在她们后面，沈斯年在停车，最后一个进店。
店里装修独特，风格别有味道。
暗红如辣椒一样的颜色铺满墙壁，各式装饰物以脸谱、图腾、石材为主。
宋星雾他们坐的这桌后面挨着墙壁。
墙上独具国风的脸谱和谐好看。
前面的灯笼明黄灯光，倒挺适合拍照，像特色美食网红店。
到了饭点，店里的人肉眼可见多了些，很多人等位的时候打卡拍照。
宋逸远指着后面的脸谱说：“要发给节目组的照片还没拍，待会可以在这拍一个发过去。”
宋星雾赞同，“嗯嗯。露露姐刚在催我了。”
想到皇姐还不知道这事，宋星雾便把《向上吧，家人》综艺相关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宋绮影说了。
沈斯年给她倒了杯茶。
宋星雾握着茶杯，“按照流程我们昨天要飞去上宜市拍海报，可昨晚就要官宣，就说只发张照片过去。现在拍了发过去也行。”
宋绮影这才了解了温家、了解了综艺。
“行，现在拍。”宋绮影将桌上的碗筷推到小角落，理了理头发，手碰到遮着下巴的口罩时，指腹轻抚而过，眼神扫向四周。
沈斯年正点菜，宋逸远凑过去看。
宋星雾似乎在回消息，眉眼微弯心情很好。
宋绮影沉默了一会，想来想去没有开口。
等回去再提吧。
不过事情倒瞒不了太久。
拍完照片，宋星雾欢喜欣赏了几秒，正准备把照片发给王露，不经意瞥见宋绮影脖颈间未摘下来的口罩。
抬眸，笑着提醒：“皇姐，你口罩没摘。”
宋绮影漫不经心地点头：“嗯，不想摘。”
宋逸远抿嘴，忽地开口：“绮影，星星那天说你穿来时受了点小伤，还好吗？”
宋星雾呼吸一顿，仔仔细细、认真地扫了宋绮影好几遍。
之前下车的时候只顾着认亲，忘了这回事。
后来又见皇姐身上并没有包扎之类的伤口，便单纯以为是穿过来时不小心磕到了哪里，问题不大，已经好了。
经过二哥这么一提，宋星雾屏息静气，视线绕着口罩打转。
有那么两秒，桌上谁都没说话。
气氛诡异。
宋绮影倒没把伤口当回事。
她本就没打算瞒着，只不过想回家吃完饭再说，现在宋逸远既然提到这事，顺势摘下口罩。
脖颈侧边有处手心那么大的伤疤。
“一个小疤痕而已。已经在医院开药处理了，医生说会慢慢恢复，留疤的几率不大。”宋绮影毫不在意地抿了口水，“就算有疤也没事。如今的化妆品种类多样，遮这点疤痕没什么问题。”
宋星雾摇头。
手心那么大的伤疤，被轻描淡写的带过，宋星雾坐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
她低头，压着担忧没问为什么会烧伤。
只不过皇姐从刚才一直戴着口罩不让人看见她的疤痕，必定是不想被人议论了。
而即将要上的综艺是直播
宋星雾表情凝重。
手机微信聊天页面里。
经纪人王露还在催。
【星星，照片拍了吗？】
【要官宣了，快发我。如果再不发，那边就直接发个纯文字微博了】
宋星雾抓起手机，低头打字。
【露露姐，我不想上综艺了】
【如果要赔违约金，你找我大哥拿钱。】
【？？发生什么事情了？星星，这可不能任性！现在你什么作品都没有，综艺是你刷脸的最好机会！】
宋星雾偷摸看了眼皇姐，抿嘴，认真回复：
【我想任性一次。】
王露没办法，把这事转述给了黎特助。
黎特助又发消息给沈斯年。
沈斯年边吃饭边潦草看了眼，抬眸，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宋星雾，在她揉得泛红的鼻尖停下。
挪开目光，沈斯年轻轻打字。
【跟节目组谈谈再延期一天】
【好的】
晚上，沈斯年在书房中处理公事。
宋星雾端了杯牛奶，轻轻敲门，声音软糯：“皇兄，我可以进来吗？”
“嗯。”
宋星雾在沈斯年对面坐下。
“喏，牛奶。”
沈斯年关上文件，接过牛奶放到一边，直截了当地问：“来跟我说不想上综艺的事？”
宋星雾点头，语气坦然：
“皇兄，记得帮我付违约金。”
沈斯年轻笑，只问：“因为绮影的伤才不想上？”
宋星雾随手把玩着沈斯年书桌上的小沙漏，含糊其辞地说：“算是。”
“她利落答应了上综艺，说明她不在意。”
宋星雾撇撇嘴，反驳：“才不是。”
“皇姐一直戴着口罩，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后，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不自觉的打量虽然不带半点恶意，可仍然会让人感到难受，悄无声息地藏起伤口。
更别说上直播综艺了。
宋星雾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被黑粉追着骂了两年，深深体会过键盘侠们的恶意。
就算她换季感冒，没做错任何事，黑子们知道了也能跑到微博下骂，“活该感冒，你这种扒着温家吸血的罪有应得，这是你的福报。”
皇姐的疤痕不会成为黑粉们嘴下留情的工具，反而，他们会将这点作为伤人的工具，大肆漫骂。
宋星雾放下沙漏，低垂着头。
沈斯年：“今晚你们不是要一起睡？到时候问她。”
沈斯年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让星星继续上综艺，只是想让她理清这件事，别给自己的生活添堵。
宋星雾纠结了一会，犹豫点头。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
宋星雾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宋绮影的脸。
宋绮影主动打破了房内的安静。
“你是不是想问，这伤怎么来的？”
宋星雾摇头。
“疼不疼？”
宋绮影轻笑：“当时是疼的，现在不疼了。”
“听大皇兄说，因为我，你不打算去上那个综艺了？”
宋星雾迷糊地嗯了两声。
过了会，小心翼翼又煞有介事地真诚补充：“皇姐，黑粉很可怕的。”
他们会把她骂的一无是处。
就算自信满满，也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
从前的那个她就是这样。
“我怕你难过。”
宋星雾喃喃，说着说着，感到鼻尖有些酸。
宋绮影往她这边挪了挪，两个人靠的很近。
宋星雾能闻到皇姐脖颈间淡淡的药味。
皇姐的声音在她耳畔也被无限放大。
“我不在意这些。”
宋星雾：“皇姐，我不笨。”
“嗯？”
“你今天一直戴着口罩。”
宋绮影没说话。
忍了一会，拍拍宋星雾的手，声音很轻：
“我确实不在意。”
“戴口罩，是怕你跟二哥看到难过。”
宋星雾呼吸一顿。
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濡湿了她的眼睛。
原来在意的是她。
一双明眸水亮泛光。
宋绮影叹气，从床头拿来纸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有意逗她缓解星星的情绪。
“这点，你要跟大皇兄学。”
宋星雾眼底噙着泪水，小声问：“学什么。”
“你跟二哥太注意容貌。”
宋星雾睁大水亮杏眼，万般不解。
“把外貌看得过于重要，遇到这种事容易想不通。”宋绮影顿了顿，“但我跟大哥不同。我们俩不重容貌重内涵，古往今来品格高尚之人都是如此，你理应学一学。”
宋星雾懂了。
说了半天
“皇姐，你在自夸你品格高尚呗？”
宋绮影郑重点头。
“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