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先生去迎一个朋友去了,听说也是一位传教士!”楼滨回答。
“什么?又有传教士来北港了?”
李祥宝咂咂嘴,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没名的传教士来北港转悠了。
除了一些自己坐船过来的,李祥宝请过来的也就两个,一个是王徵之前一同带来的金尼阁、另一个是从澳门请来的葡萄牙传教士佩索斯。
澳门来的那位原本在葡萄牙是一位教堂的钟匠,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向教会申请了前往东方传教,从此就踏上了传教的旅途。
但事实根本不是传教那么简单,事实上,是葡萄牙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邀请他来东方的。十六十七世纪许多铸炮匠都是教堂的铸钟匠出身,那位葡萄牙传教士不仅钟铸的好,炮也铸的好,因此马士加路也就把他带上了。
自从来到东方之后,佩索斯终日都在卜加劳铸炮厂中忙碌。信徒没有发展多少,倒是铸造了不少火炮。
这多少也算是为上帝冲业绩了。
李祥宝请佩索斯过来,就是让他协助建立一个新的铸炮厂在北港的。如今铸炮厂已经差不多建成了,现在军械司的铸炮任务以及研发都交给了佩索斯。
“据说也是一位机械大师,和金尼阁先生一起来的大明。”楼滨只知道这么多了。
李祥宝点点头,开始打量放在办公桌上的这个模型机。
模型机不大,看起来像是个便携式的马桶,但李祥宝知道这东西就是个蒸汽机。
如果在里面注水的话,填上煤炭是可以烧起来的。但是看起来只有单缸,没有后世的合成橡胶用来密封,密封性应该不会太好,因此功率肯定不会大。
不过李祥宝记得,蒸汽机从开始产生以至于到淘汰都没有大规模采用橡胶密封,而是用木塞丝绸之类的材料。这些材料都是比较容易得到的,因此即使是宋朝,也具备制造蒸汽机的条件,是有可能造出来蒸汽机的。
并不是那个时代没有提炼橡胶的技术,只是从成本而言,橡胶固然更好,但成本更高,因此人们宁愿采用性能不好但是价格低廉易得的材料。这和银的导电性好但是大部分导线都是铜的一个道理。
这个模型机暂时用的是木塞,丝绸李祥宝记得也批了一部分,如果王徵需要用,那也是足够的。
正在打量这个蒸汽机模型时,王徵进来了。
这个明末的宗教狂热分子,天启二年的进士身材中等,塌鼻梁、小眼睛,脸上有些发福的样子,一把胡须覆盖了他的下巴,一直垂到胸口。
为了把这位机械大师请来北港,李祥宝让步了太多。本来北港是禁止传教的,唯独为了这位大师网开一面,准许他们在民众中传教,但是必须要尊重民众的信仰自由。
“祥宝见过王先生!”李祥宝上去以学生礼见过王徵,王徵连忙回礼。
在这位大科学家和进士面前,李祥宝可不敢摆什么官架子,始终以学生的身份自处。
王徵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方形小帽,披着大波浪金发的男子,一看就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此人和王徵差不多年纪,都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李大人,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邓玉函,来自欧洲德意志。精通医术、天文、植物等学,七年前是和金尼阁、汤若望等诸位传教士一同来大明的。”
李祥宝眨眨眼,他对这位传教士知道的不多,只是觉得名字有些耳熟而已。
“李大人,你好!”邓玉函向李祥宝行礼道。
李祥宝连忙回礼,依然是以学生之礼。
“邓先生远道而来,真让北港卫人才倍增,让鄙舍蓬荜生辉啊!”
李祥宝和邓玉恩、王徵谈了一会儿,惊人的发现这位邓先生的学识渊博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名鼎鼎的汤若望、金尼阁等人。不过既然李祥宝脑海里有些印象,说明此人在历史上也必然是极为灿烂出众的,必然不会是普通人物。
能青史留名的,几乎没有无能之辈。
“邓先生您认识伽利略吗?”
李祥宝忽然想到了在地球另一端的一位家喻户晓的伟大人物,近代基础科学奠基人的伽利略。算算年纪,伽利略应该和金尼阁、邓玉恩等人年纪差不多,或许他们之间相识也说不定。
“李大人知道伽利略?您认识他吗?”
邓玉恩瞪大了眼睛,伽利略的名字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伽利略没有来过大明,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伽利略的名字才对。
李祥宝连忙摇摇头,自己要说认识那可要露馅了。接下来几个谎也圆不回来。
“不认识,我只是听一位路过的传教士提起过,说伽利略才是真正的科学家。他的太阳为宇宙中心的说法才是真理。”
邓玉恩眼睛亮了起来:“李大人知道那名传教士的名字吗?”
“不知道,他只是路过北港,我恰好向他请教了几个天文上的问题。并不知道姓名。”
邓玉恩叹了口气,接着对李祥宝道:“伽利略是我的朋友,我很对他很熟悉。他的日心说的确是最为正确的观点,可是却不容于教会和其他学者,我来之前,教会已经批评过他的日心说是愚蠢的、荒谬的,其他的天文学者也很少有人赞同。你邂逅的那位传教士是一位难得的发现真理的教士,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认识认识他。”
“或许邓先生和那位传教士本来就是认识呢!会不会是汤若望,或者是其他同行的教士?”王徵道。
邓玉恩摇摇头,或许是想到了伽利略的处境,不愿意再讲这件事。
李祥宝又真诚的邀请邓玉恩来北港师范学堂和新开的医学院——扁鹊学堂任教,请他教授解剖、生理、天文、数学等知识,邓玉恩欣然答应了。
教育本来就是传教的一部分,这正符合他的追求。
邓玉恩从北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因此李祥宝并没有耽搁他太久,交代了常贵几句后,便让常贵带着邓玉恩去安排住处休息去了。
他将和王徵一样住在师范学堂里。师范学堂里有专门为教师建的独家小院,三间房一个院子,就算是全家住也不成问题。
“王先生,这蒸汽机研制的如何了?能用到矿山或者船上吗?”
送走了邓玉恩,李祥宝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蒸汽机的事情。
他一直在梦想着能够将北港目前的几条木头战船全部换成铁甲舰,或者说把旗舰换成铁甲舰就好。但是目前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水平,以及北港的经济实力远远支撑不了哪怕一艘铁甲舰的建造。
虽然他知道这有些痴心妄想,但他还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一切的。
“呵呵,李大人莫心急!这机械之学第一是要有恒心,需要日复一日的积累方可有所成就的。至于这火汽机,今日能有火汽机之进展,全赖天主之赐,天主愿赐万福于世间。若是这火汽机成,将来将会有多少以卖力为生的百姓因此解脱啊!阿门——”
王徵边说边给自己从额头到两肩点了个十字架,看的李祥宝脸上直抽搐。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让王徵震怒。
不过说实在的,看着一个长胡子老头穿着一身汉服用手点着额头肩膀说阿门,那样子真的很滑稽。李祥宝是个无神论者,自然不会相信有什么上帝,因此对于这些信徒的信仰根本无法产生共情。
“这火汽机已经小成了,李大人真是有福之人,必定受天主赐福,才有此灵感画出如此精妙的机械构造。这蒸汽机模型,老夫其实没有出多少力,基本思路上都是依赖李大人的图纸。看了李大人的图纸,老夫才知道自己之前所研制的火汽机是多么简陋粗糙,简直是一件蠢物了!”王徵捋着胡子笑道。
“可否实用?”
“可以,做大一些可以装在小船上,大船上所需要的火汽机必然耗材巨大,同时对气缸板材有所要求,指导原理倒不难,只是能否造出、质量如何大部分要依赖铸造厂了。关于活塞材料,我试了多种材料,目前以为以木材杂合丝绸为最佳,只是易磨损,恐怕不能长久。”
李祥宝大喜过望,这样的成果已经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来以为这蒸汽机目前造出来之后也是那种极为原始的,只能做个玩具用的摆件,谁知道居然可以直接做船只的驱动力了。
这么说,自己有生之年,铁甲舰真的有可能造出来了?
如果大同社一统中华,李祥宝相信迟早自己会看到那一天。
关于蒸汽机装船测试的事情,王徵告诉李祥宝最多几天便可以看到,到时候他可以过来看。
至于桌子上摆的模型,李祥宝本来想要了带走,但可惜王徵告诉他这已经被师范学堂给预定为教具了。从研发车间搬到楼滨的办公室,就是等着师范学堂的人过来取呢。
现在王徵也在师范学堂当讲师,因此这个便携式马桶一样的蒸汽机模型就算是被当做教具,大部分时间也是在他手里。
不久,师范学堂的校长叶益苞亲自过来了,先是绕着这个铁疙瘩看了看,随后向王徵拱手道:
“多谢王先生的厚爱,这火汽机我就拿走了!回去我得和学生们试试这东西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不用牛拉人拽就能动起来。若是真能靠火力鼓动便可行船赶车,那真可谓是神人之器!”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