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金州卫卫城内可以说是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燃了火把,而卫城里为数不多的房屋里,到处都是一片嘈杂的声音,现在已经是晚饭后半个时辰了,城里的百姓也知道了即将要开始逃难的消息,愿意去澎湖的早就统计好了名额,在刺马卫再三承诺包吃包住之后,基本没有人拒绝。
于是这一千多人在吃完这一年来唯一的一次饱饭之后,就被动员起来。
刺马卫刚来的时候就把这些难民统一编成了几个营,现在百姓们因为寒冷冻死了一半,原本足足有七个营的人数现在只剩下了四个营。但这些营并不是民兵营,仅仅是便于管理的民团而已,在各营营长的组织下,这些活到现在的百姓们各自背着自己的一包东西,拉着一家老小或者孤身一人排成队伍待在屋里,坐在炕上或者地上的杂草上。静静等着刺马卫的名命令到来。
刺马卫已经将基本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这一次他们将会由刺马卫队员带领着,从金州卫的东门出去,一直走到海边的港口处,还要走上结冰的海面,到海上的大船上去,大船会把他们一直带到大明南部一个叫做澎湖的岛上,那里是建奴追不到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再也不用担心建奴的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听从命令,遵守纪律,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要乱跑,待会每个房间的民团旗队长都要带着自己一个房间的百姓从东门出去,然后在淹没小腿的雪地中跋涉几十里,到达海边的港口。
这期间唯一的困难,在于他们怎么跨越这几十里的距离,这其中包括了女人还有孩子,他们一辈子可能都没有一次性走过那么长的路,路上不知道多少人会跟不上队伍落在后面。
但是齐安平旗队长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安全的将百姓带到港口上船,他们这些民团的旗队长每一个都有对自己所负责的旗队负责的责任,他们责无旁贷。
李雪莲紧张的在门口转来转去,她已经在原地走了好几圈,想到待会儿还要跋涉数十里的路程,她又坐了下来,想着要保存一些体力,待会儿在跑的时候还可以跑得快一点儿。
而且她可是民团的旗队长,虽然年纪小,只有十七岁,但是她们这屋子人都是她从盖州附近的村子里救下来的,然后一路往海边走,一直走到了金州。来到这里以后,她就被任命为她们这个民团里的一个旗队长,领着一个小旗的百姓。
“丫头,别怕,横竖不就是个死!特别是咱们女人家的,就算是死,也不能被那鞑子兵污了身子!”一个大婶拉住李雪莲,边说便落泪道。
她们这个屋子里是女团,几乎全是女人,还有一些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大婶一哭起来其他人也被感染了,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哭声,几乎成了混响。
李雪莲叹了口气,拍拍手道:“姐姐婶婶们,不要再哭了!咱们待会还要赶路呢!咱们大明的官军在我们身后帮我们挡着鞑子兵呢,这逃命的机会可都是咱们官军兄弟的命换来的,大家待会儿一定不要乱了队形,走得快的拉一把慢的,走得慢的快的扶一把,大家只要一心,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大家听了这话哭声减弱不少,李雪莲将窗户稍微打开一条缝,看向外面。
数百名明军士兵已经按照计划分布到了不同的位置,此时卫城北门大开,大门后用沙包、桌子等堆成了一道简单地防御工事,五排明军士兵正据守在防御工事之后,手持火铳严阵以待。
大门旁边的空地上,火头高烧,许多房梁、门板等被拆了当柴火烧,让这些在寒夜中战斗的士兵感受到了一丝丝热度,帮他们驱散了这夜晚的寒冷。
而在大门两侧,分别有两个小旗的明军手持长矛或者锄头等武器等在两边,这些便是刺马卫的队员,分别有齐安平和金莘亲自带领,如果建奴打进城来,他们将会从两侧出击和建奴展开白刃战。
“建奴来了!”
城墙上的哨兵略带紧张的大喊一声,顿时下方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已经大开的大门。
藏在沙包后面的三艘平底小船已经并列摆开,上面装着的三门小型弗朗机炮是军械司研制的移动小型弗朗机,不同于虎蹲炮,这种弗朗机依然和普通的佛郎机相似,都是通过填装后的子铳发射,但是威力上比虎蹲炮大得多,可以打散弹也可以打实心铁球。
他们带的是实心铁球,也是佛郎机最常装备的装弹类型。
虎蹲炮他们没有,民兵营没有虎蹲炮这样的东西,只有战兵营才有,这次他们手里的燧发鲁密铳和佛郎机都是临时装备的,在此之前的澎湖保卫战中,他们使用的还是原来的鸟铳、鲁密铳等,都是火绳枪。
这种小型弗朗机可以装备在任何地方,船上、车上、甚至随便搭起来一个土台也能用,是移动作战、攻坚伐固的最佳利器。
“阿喀喇,那些人很可能进了金州卫城!你看这雪地上的痕迹,这些脚印只要有两三百人才踩得出来!”佐领普绥指着雪地上的脚印向阿喀喇道。
“巴图鲁,你说这些明军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的阿喀喇和聂克塞差不多年纪,但是和聂克塞相比,他的脸上少了几分傲气,倒是多了几分乖戾和残忍。他和聂克塞是堂兄弟,一样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子。
“是的,那些明军队列严整,一排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墙,他们的火铳很多,人手一支,而且射的极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支明军部队!”佐领普绥想起来那支部队,不由得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自己被火铳铅弹击中,现在还有命在吗?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一支部队!先进金州城,既然他们来了金州卫,就先打下来金州卫,把里面的人杀光之后,他们自然会主动过来找我们!”阿喀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在他有些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不相衬。
“聂克塞,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至于你的腿,我想以后是要瘸了,不过也好,以后就可以整天骑马不用下马了,哈哈哈——”阿喀喇肆意取笑着聂克塞。聂克塞气的脸色铁青,然而此时他在阿喀喇手里,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只能闭着嘴一言不发,任凭阿喀喇如何取笑都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