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澎湖。
刚刚从漳州回来的李祥宝连忙向校场赶去,这一次他是去漳州镇海卫报道,顺便拜访一下好久不见的俞咨皋。
这一次升官的不只是他一个,王梦熊被授予了一个骠骑将军的称号,而高文山从原来的守备一职,变成了现在的福州福清游击。
至于丁粲,他临阵脱逃,按照军规至少要被革去职位的,但是在其靠山何副总兵的运转下,他依然保住了职位,只是因此有人背了黑锅。
而他拜访的那位漳州龙海指挥使,对于他的到来,既不欢迎,也不表现出什么厌烦,他知道李祥宝和俞咨皋还有巡抚朱钦相之间的关系,知道他是个有后台的。李祥宝到的时候,虽然他是上官,但是一点也不敢摆上官的官架子,只是和他称兄道弟。
并且明说了,他只要在澎湖就行,漳州的的一切事宜可以交给他来办。
显然,他是怕李祥宝来了之后夺了他的地位的。李祥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定会常来拜访,至于平时,他同时兼任着福建海道的职位,需要在澎湖驻守,肯定没有多少机会来漳州 的。
不过李祥宝之后的战略计划中漳州也是一块必须拿下的地方,因此他也不可能放弃的,只是暂时他还没有能力动这里,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校场上,人声鼎沸,许多村民聚集在这里,为了这一天宣教司宣传了好多天。虽然不像上次那样有半斤大米的奖励,但是依然来了不少人。
因为今天又是喜闻乐见的公审大会。不久前抓住的那些海盗都会公开进行审判,然后执行铳决。
很多人一是好奇海盗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二是想看杀人,尤其是火铳杀人,三便是想亲眼看到这些无恶不作的海盗被处决的样子,也算是为自己的那些被海盗杀死的亲人们报仇。
“此次公审大会,由刑狱司主持,司正张先生、陈先生主理,现在,开始!”
马二蛋宣布完毕后,一挥手,五六个头上蒙着黑布的犯人海盗被带了上来,他们极尽挣扎着,但是身后的绳子缠得很紧,他们无法挣脱。
不久前刚刚搭好的高台上,陈玉成和张敦坐在中间,他们此次负责审判。李祥宝、楼滨、楼文鼐、刘五等则坐在两边。一排七八个人,主要是见证和陪衬。
“战犯共六人,刘香海盗团伙中匪首刘香,刘香手下刘三,李魁奇手下夏子启,舟山海盗王经、吴同、邓凯文。以下,为此五人犯下罪行……”
“刘香,指使手下刘八等人进犯澎湖多次,伤害民众、掠夺银钱,伤民已尽,国法难容……判处铳决!”
“刘三,助纣为虐……”
“以上五人,按大明律,皆当处斩首。今以铳决,以敬效尤!”
马二蛋宣读完几个的罪状,退到一旁,陈玉成出声道:“贼首既已捉拿在此,理应即刻伏诛, 来人,抓住这几人,拉至城门,执行铳决!”
几个衙役向前将几人抓起,带到城门口,李祥宝等人都起身随行。身后,跟了一长串的百姓,都是想看这几个海寇行刑的。
尤其是那个刘香,在澎湖制造了多少血案,他们想要看着这个无恶不作的大盗被火铳一铳轰碎脑袋。
“大人,请让我行刑!我要亲手杀了刘香还有刘三这两个畜生!”
到了城门口,刘五向李祥宝请命。
李祥宝点点头,这是他早就答应过他的。
五个战犯被拿掉头上的黑布袋,他们嘴上的布塞也被取了下来,顿时各种难听的怒骂声响成一片,但转眼间他们就知道了澎湖百姓的厉害,一些烂菜叶子、石头不断的向他们砸来,很快就让他们发出了惨呼声。
“各位乡亲们快住手!马上就要执行铳决,请大家退后!”
马二蛋指挥着衙役们引导乡亲们后退,以免待会离得太近发生误伤这种事情。
“刘香,我终天等到了这一天!”刘五走到胃刘香面前,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的装填着弹药,想让他在心理上慢慢体会这种死亡来临的感觉。
“叛徒!老五,你投靠朝廷,真让老子瞧不起你!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了,也是自由人,不像你,做了朝廷的鹰犬,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刘香头顶一片烂菜叶,不断冷笑。
“朝廷的鹰犬?呵呵,当初若不是你将我抢了,将我强行拉入伙,我怎会沦落到和一群海寇为伍?当初,我应该是要应乡试去赶考的!我这二十年来的大好时光,全都浪费在了与禽兽为伍当中!光阴虚度,致使人生荒废!不说你杀我全家之仇,光凭这点,你也得死!”刘五怒斥。
手中的手铳终于上好弹药,他指着刘香的头颅,眼神冰冷,“你去死吧!”
刘香大喊:“别杀我——你的女儿还活着!”
“砰——”
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声音,近距离下,黑火药瞬间爆发的动能将铅弹加速,刘香的头颅轰然炸裂。
红色与白色的物质流了满地,甚至有些崩到了刘五的身上,但是他并没有擦,只是失神得立在原地,脑海里反复是刘香死前最后喊得那一句。
“我的女儿还活着?芸儿还活着?芸儿还活着?”
他状若疯狂的一把揪住了刘三的衣领,摇晃着他大吼:“芸儿是不是还着?说!芸儿是不是还活着?”
刘三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语不成句:“是……活着,芸……活着!”
“她在哪?”
刘五夺过手里的燧发鲁密铳,铳口顶在了刘三的脑门上:“说!不说立马崩了你!”
刘三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我……我可以说,但是你不能杀我!你家人是我下让人扔到海里的,但那是受刘香的指使,我也曾劝阻啊!你不能杀我!”
刘香沉默了几秒,冷声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女儿的下落,我不杀你!”
“在澳门,被刘香的儿子,刘远霸占,你找到刘远,就能找到你女儿!”刘三连忙将刘芸的下落说出。
刘香冷哼一声,将那火铳还给行刑的衙役,说道:“行刑!”
“你出尔反尔,你不能杀我!你答应过我不能杀我!”
刘三绝望地大喊,然而一排衙役已经举起了火铳,对准了剩下的四人。
“我没有出尔反尔,我的确不杀你,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杀你!别人要杀你,我可管不了!”
刘五冷声回答,此人将他老母亲和妻子推下海中,他怎能饶过?
至于刘三说的曾为他的家人开脱,这种话鬼都不信!
“砰砰砰——”
浓烟与火铳声装饰了傍晚的城门,残阳似血,洒在城门口的血液中更显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