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小姐该抱去吃奶了……啊……”翡翠冲进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整个囫囵个儿掉了个头,顺便把也要进来的玛瑙带了出去, 声调都尖了, “哎呀, 小姐跟夫人在一起呢,你别添乱。”
玛瑙的声音已经渐远了, “不是, 刚刚你也听到了呀,奶娘说小姐该吃奶了,等会小姐要哭的, 哎呀, 你拉我干什么?”
翡翠的声音只剩一点尾音了,“哎呀, 反正, 你别去就是……”
隋愿也有些脸红, 不过活了两辈子,到底脸皮厚些,抬头一看顾之恒,脸已经跟个煮熟的大虾似的,整个人手足无措,要不是抱着顾明静,恐怕手都不知道放哪儿。
她清了清嗓子, 装作不在意的准备接过女儿, 谁料一看女儿的样子, 她顿时笑的直不起腰。
顾明静还小, 被爹爹抱在怀里, 方才就这么随着爹爹对着娘亲又搂又抱又亲的,大概也学去了,此刻正噘着小嘴,瞪着眼朝自己的爹索要亲亲呢。
顾之恒这下子更是不自在了,眼神飘飞,不敢看人,还好顾明静太小,不会记事说话。
隋愿笑够了,把顾明静接过来,逗了两下,又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顾明静这才满意,咿咿呀呀的笑的欢快,一双藕节似的手臂挥舞的极有劲儿,隋愿就唤来奶娘抱出去喂奶了。
她看着顾之恒依旧绯红的耳根,不禁摇头,还没说话,就看到他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这,这至于吗?
她像是也想起什么,连忙跑到自己的小书房里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全都搂了过来,装到箱子里,用东西死死压住。
到了大年夜,夫妻俩和和美美地坐下吃了顿年夜饭,今年因为有女儿顾明静在,整座宅子都飘着清脆的笑声。
小丫头爱笑极了,从她出生到现在,都很少听她哭,总是一张笑眯眯的小脸,一不小心就糊的满脸口水。
隋愿每每看着,就觉得心都化了,重生后最大的安慰便是女儿,这么想想,即便是再次嫁给顾之恒,也一点都不亏。
吃完饭,隋愿又让玛瑙翡翠给丫头小子们分发赏钱,她并不是个吝啬的主家,这些丫头小子们办事还算尽心,那她自然要拿出回报。
处理完一点琐事,让丫头回去休息,自己手里提了个食盒回院子。
宁安城靠南,到了冬日雪都下的少,不知是不是恰巧,这大年夜里,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了一点雪花。
隋愿还没进门,就听到顾明静叽叽咯咯的笑声,父女俩正玩游戏呢,明静两只短胖的小脚踩在顾之恒的腿上,腋下被顾之恒托起,两只胳膊划船一样扑棱,像是要飞起来。
她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心头温软,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看顾之恒这么逗孩子。
檐下的灯笼彻夜明亮,将一大一小笼罩在光芒中,顾之恒笑容满面,自在悠闲地逗着顾明静,眉眼依旧是那个人,可如今瞧着,让她心里头莫名温软起来。
顾之恒一抬眼就看到隋愿,笑着将女儿翻了个面,指着隋愿跟女儿柔声道:“明静,你看,那是娘亲,看到没?”
顾明静看到隋愿,立时更高兴了,手舞足蹈的想扑到隋愿怀里。
隋愿笑盈盈的走到近前,“明静,累不累呀?要不要睡觉?”
顾明静咿咿呀呀的回应,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兴奋的玩了一会儿,眼睛就打不开了。
顾之恒把女儿交给奶娘,和隋愿一起往卧房里走,看到她手里的食盒,自觉接了过来,“你晚上没有吃饱吗?”
隋愿真是服了他这个木头,忍了忍才道:“看到下雪了,我就温了一壶酒,你要不要陪我喝两杯?”
顾之恒将头偏向窗牖,散漫烛光里能瞧见一点一点的纷飞雪花,视线收回时恰好又落在隋愿身上。
她今晚穿了一身喜庆的大红袖衫,上头綉了一些他看不懂的花花草草,人面桃花,衬的她越发白皙娇艳,如同神妃仙子。
成婚近三年,他又一次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十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动,那一日似乎冥冥中有一道意识,不停地告诉他,一定要娶她。
隋愿见他没动静,一转头,便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瞧,不由摸了摸脸:“怎么了?”
顾之恒回神,连忙挪开目光,耳后微红,心里只庆幸她瞧不见。
“没什么,我们喝酒吧。”
隋愿还是第一次跟顾之恒喝酒,上辈子两人连一起吃饭都少,更别提喝酒了,她还挺期待的。
“这是柴发年前送来的桑落酒,我从前在家,父亲只给我喝错煮水,自己却喝顾建康,今天我也想尝尝顾建康是什么滋味儿。”
她说着自己也笑了,其实直到现在,生了女儿后,她才感觉又一次真正的长大了,连喝酒都只敢晚上偷偷的,从前她可不管这些,如今回想上辈子,好似已经远了点。
顾之恒哪里能听懂这一大串的别称,晕头晕脑的随着点头。
隋愿知道他听不懂,便细细跟他说酒,她始终认为,顾之恒可以不当回事,但这些基本的东西,一定要懂,做武将又不是去做武夫,想往上走,就越要做全才。
反正上辈子,隋愿记得顾之恒还请先生教过他品茶,想必,是早早就明白这些了。
顾之恒听的很仔细,见隋愿说缘由,只点头道:“阿愿,我会好好学的。”
他的起步太晚,纵然用尽了力气,也还是差了许多,不过还好,他足够幸运,遇到的都是能扶持他的人。
两人临窗而坐,燎炉里炭火充足,看着小雪纷纷,相视一笑间对饮了一杯。
隋愿轻抿了一口,发觉有些辣,这酒后劲很足,刚想提醒顾之恒喝慢些,就见他一仰脖子牛饮水般全喝光了。
她怒目瞪了他一眼,这个憨货,就是学不会这些,气死个人。
顾之恒砸吧了两下嘴,想品品味道,好半晌才道:“好像有点辣。”
隋愿想着这人饮酒定然是厉害的,便也不再阻拦,不曾想她一杯还未喝完,才喝两杯的顾之恒脸色已经爆红,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带了微醺。
“你喝的太快了,又是冷酒,慢一些,这样容易醉。”
顾之恒却扶着额头,俊朗的面上透着憨气,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咧着嘴,“阿愿,阿愿,有两个你。”
隋愿一愣,接着扶额叹气,她是真的没想到,顾之恒居然不会喝酒,仔细想想,她确实从未见过顾之恒喝酒。
是她关注太少了。
喝醉的顾之恒简直就是个蛮牛,拉不动也扯不起来,一个劲的坐在那傻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隋愿,一眼都不眨。
新年夜里,她也不想让两个丫头现在过来,免得顾之恒会被笑话,干脆就扯起顾之恒的耳朵往榻上去,好在这人虽然容易醉,但是酒品不错,揪住耳朵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
隋愿帮他盖好被子,又愤愤的戳他的脸,难得见他这傻样,不禁也笑了起来,“这也就是我,唤做别人,给你扔地上不管你。”
她想去打些水帮他擦擦脸,免得满脸酒气熏人,谁料才走开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倒在顾之恒身上。
顾之恒一双眼里似漾了星光,他捧着隋愿的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由衷赞美起来,“阿愿,你真好看呀,比以前还好看。”
隋愿知道这人不会说假话,不由听的心里头美滋滋,又故作矜持道:“是嘛?”
顾之恒点头,憨憨的模样,看起来极逗趣,“是,比你荡秋千的时候还好看,那天你穿了一身杏黄色的长裙,笑的可美了,在秋千上荡的可高了,就像一只春日里在田野飞的小蝴蝶……”
他书读的不太多,话说的很粗糙却极有画面感,声调渐渐变小,像是陷入了那时的回忆,说着说着还自顾自嘟囔起来,用力捧着隋愿的脸不停欣赏。
隋愿忍着挤瘪的脸颊,靠着他又听了半天,直到听不清了才放弃,她还是有些发懵,顾之恒从前见过她?
听起来,好像还是成婚之前见的,可为什么她没见过他呢?
她使劲的回忆,可依旧想不起来,她有无数的杏黄长裙,从小到大,院子里前前后后总共架了有十来个秋千,却没有哪一回,是见过顾之恒的。
顾之恒一双大手在她脸上摸了又摸,还想亲隋愿,但是被无情拒绝了,不知想起什么,放开隋愿又钻到被子里傻笑起来。
隋愿微醺的靠在床头,怎么也想不起来顾之恒什么时候见过她,也知道这锯嘴葫芦是不会说的,所以,她打算问问隋卞。
好像,上辈子有好多事,她都不知道。
隋愿拍拍脸,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鼻尖嗅着淡淡的幽香,还有顾之恒身上的酒气,使得她越发昏沉。
她明明没有喝醉。
正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了回去,天旋地转间,隋愿已经被这人压住了。
“哎,顾之恒,你这莽夫……”
顾之恒和她鼻子贴鼻子,呼吸相闻,眼中情意流转,他毫不犹疑低头吻上那一抹嫣红。
隋愿推拒的手越发无力,她感觉这人好像是装醉,不然怎么比没喝醉的时候胆子大那么多?连脱衣服都快多了,单手就能把所有衣带给解开。
她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似缠树的藤,紧紧依附在顾之恒的怀中,随着他的起伏而上升坠落……
夜深露重,唯有窗牖间窥见一点春光,炙热的叫人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