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荣国公府,这般迂回算计夺人钱财,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唾弃无比。
林如海可以肯定,就贾母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决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顶多也就是没人的时候骂两句,甚至还要帮着遮掩。
毕竟这事儿,贾家做的太不地道。
他怀疑当年贾家能把嫡长女嫁给她,老谋深算,为的就是他林家的世代家资。
呵,他林家几代单传。
万一这辈儿没了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再结个儿女亲家。
唯一的嫡女嫁过去,一半的家资是肯定要拿去当陪嫁的。
如果他还死得早。这偌大的家财,可不是全都便宜了贾家。
还不用背任何骂名。
不得不说,林如海真相了。
后续的发展,可不是如他现在所料那般。
他还没等女儿长大就死了,然后贾家以黛玉宝玉定亲的名义,明面上说帮忙看着,可实际上全被贾家给吞了。
最后林黛玉还要被人讽刺靠着贾家才有吃喝,才能喝上汤药,人人都能给她使脸色。
紧接着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这下,连林家唯一的血脉也没了。
更是没了追究之人。
林如海越想,脸色却是越平静。
“福叔,来替我磨墨,我要手书一封。”
老管家林福当下便明白,这是要写断亲书给贾家。
即刻便上前,干起了多年未曾做过的活计。
片刻之后,“老爷,磨好了。”
林如海点点头,“福叔,你先出去吧。等我喊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林如海要亲手抄账册,两本下来,颇费一番功夫。
这事儿当然可以叫下人帮忙誊抄。
但他不愿意。
他要一笔一划记录下来,提醒自己贾家的可恶之处。
也好让此事刻在他的心上,往后对贾家再升不起半点情义。
如此,林如海把自己关在书房大半天后,才终于写好了这封极为厚重的书信。
等整理好了书信,林如海便喊了老管家进来,拿着装书信的匣子,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他迫不及待把这匣子甩在贾母面前,好出一口恶气。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见。
甚是遗憾。
待老管家走出去之后,林如海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他算是看明白了,贾家这么缺钱,可见出了不少的败家子。
贾敏能这般贴补娘家,肯定是娘家跟她哭穷闹的。
其实贾家的家业很大,可就是那般大的家业却也挡不住的花销,入不敷出。
可见贾家那一窝子,绝对是烂到了骨子里。
他就等着看,这贾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惨。
除非,除非贾家的贾元春,真的能成为后宫的得意人。
否则,离落败也要不了多少年。
当然,贾家那一池子污水,但凡是新帝是个能耐人,便无法容忍。
呵,他且等着。
想明白了这些,林如海又招了心腹吩咐道,“把先前从贾家出来的仆从,全部发卖了,卖得远远的,最好以后再也别让我看见!”
心腹疑惑,“不是都挪到庄子上了吗?”
“让你去,你就去!对了,把这些年跟贾家有勾连的全部挑出来,与之关系亲密的亲友,统统发卖!”
心腹呼吸一滞。
心说贾家那些老人,到底是如何惹了老爷的怒火,竟然老爷现在要发卖所有与之相关的人。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儿。
林如海承认自己是迁怒,往常他是觉得把人赶到庄子上养着也就罢了。
然他现在实在是厌恶与贾家有关的一切,恨不得把与贾家有关系的全部清理干净。
否则,他这府里住不安生。
哪天被人谋财害命了都不知道。
林家这一场腥风血雨的,远在京城的王熙凤一无所知。
不过她也知道,嫁人过去做继室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首先,先夫人贾敏留下来的人,就是一件大事儿。
不过王熙凤可不是个爱吃亏的。
别说原主了,就是她,也不会受贾敏留下的下人挟制。
她已经想好了,等嫁过去,若是有那不善的,便直接跟林如海说对方的错处,然后发卖出去就是。
杀鸡儆猴,效果最好。
若是能把那些人手全部清理干净,日子才叫舒坦。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远在江南的林如海,已经把家里所有跟贾家有干系的人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等王熙凤嫁过去的时候,发现竟然一个老人都没有,还颇为惊奇了一番。
后来,这也成为两人相知相信的起点。
近日王熙凤月事来袭,头两日躺在床上歇着,不敢随意乱动。
等过了两日,量少了些,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小姐,这是您要的阿胶红枣汤。”
这是王熙凤专门吩咐厨房炖的,补气血来着。
汤的温度正好,王熙凤便拿着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喝了。
王府,下人住处。
“春芳,你在么?你哥哥给你捎了封信。”送信的是看门的婆子,姚婆子。
她收了春芳哥哥的好处,自然要把信带到。
不过心里想的是,做什么捎个口信就好了,整什么信呐。
听说春芳家里原本家境还不错,家里供着一个读书人,就是春芳的哥哥何春城。这个何春城还中了童生,前程好着呢。
但不知道何家出了什么事儿,后来春芳就被卖了。
听说原本是要往那花楼里卖的,他们家大小姐怜惜春芳,加之春芳又认得几个字,便买了回来。
也就是说,现在春芳还能干干净净站在院子里,都是他们大小姐心善。
就是刚买回来没多久,规矩还没学好。
偶尔才在主子跟前伺候。
春芳一听是她哥来信,顿时神色紧张。
她接了信便连忙打开,发现是家中有急事,唤她赶紧回去,同时让她家去的时候多带些钱财。
看到这里,她明白的家里这是缺钱了,或许是她哥哥又欠了什么债。
春芳虽然不想回去,但信上还写了母亲病了,她不得不回。
于是便找了管事,“余管事,我母亲病了,可否告假回家一趟?”
春芳怕余管事不同意,立马又道:“我这个月的休假还没用过。”
余管事翻了个白眼,春芳立马上道地抓了一把铜钱,塞进余管事的手里。
余管事握着铜钱掂量了两下,虽说嫌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够割一斤肉了。
“行吧,今儿个下午是不成了,明儿个放你一天假。早去早回。”
春芳虽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千恩万谢谢过。
第二天一早,春芳便收拾东西,拿上了所有的钱财,急急忙忙往家赶。
等到了家,入目的是一屋子七零八碎的家具碎瓷碗碟。
“娘!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春芳大惊失色。
转头她便想起了什么,“哥哥,是不是你又去赌石头了!我不是跟你说了,那玩意儿不能碰不能碰的。十赌九输啊哥哥!”
春芳的哥哥何春城缩了缩脖子,“我明明已经看好了那块石头一定能切涨的,结果……”
春芳怒目相视,“结果什么?”
“结果跨了,里头都是大理石,我怀疑他们糊弄我,我不甘心就找他们理论。一不小心便打了起来,砸碎了店里的镇店之宝。”
“然后……然后……”何春城简直不敢说后面的话。
可现在只有妹妹能替他们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填上,只能气弱地说道,“然后他们就要我赔钱。”
光听见那镇店之宝四个字,春芳脑子便一阵晕眩。
能跟这四个字搭边的,绝对不是小数目。
“你说,究竟多少!”春芳咬牙切齿地问。
“一,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春芳失声惊叫!一千两,那可是一千两。
不是十两八两。
要是十两八两的,她还能想个办法凑上,但是以一千两,足足要把她卖一百次才能凑上!
“哥哥,你还是去那家店做牛做马,用一辈子去偿还吧。”这是春芳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何春城不愿意。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你哥哥,唯一的亲哥哥。你就不能想着点我好。我要是真没办法,也不会叫你回来。现在叫你回来,当然是因为你能帮得上忙。”
春芳满脸愁苦,“哥哥,我怎么可能帮得上忙。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为了替哥哥还债,都已经被哥哥卖掉了,你就是想再卖我,也不可能。”
春芳不明白哥哥为何要这般说。
何春城露出了见到妹妹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妹妹,那东家说了,要是我能帮他办成一件事,这一千两的钱财债务一笔勾销,事成之后,还能给我五十两银子。”
春芳惊疑不定,“这怎么可能?”
“妹妹,你先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等哥哥拿到了那五十两银子,哥哥第一时间就把你从王家赎出来。往后你回来,还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童生的妹妹。
哥哥想好了,赌石这一行水也太深了,哥哥以后再也不碰石头,往后一心一意念书科举。妹妹,你且等着,只要哥哥努力,秀才功名还是手到擒来的。届时你成为了秀才的妹妹,嫁个小官之子也是尽可以的。”
何春城给妹妹春芳灌了一大罐迷魂汤。
听得春芳心思晃动。
“妹妹,你难道真的愿意一辈子就当一个奴婢么?你可是识字儿的呀。我听王家的下人说,王家的大小姐都不识字呢。你可比王家的大小姐精贵多了……”
“哥哥,你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说要我办什么事儿吧?”卖身为奴,是心高气傲的春芳心里永远的痛。
现在有了可以脱身机会,春芳当然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