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林织开口时, 唇边微笑的弧度都未改变。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嗓音仍然是那样动听,景浔却不自觉抓紧了桌布, 神色灰败的十分明显。
仿佛唯一可以说的上是优点的事情被人否定,很好但是眼前的人不需要。
景浔一直认为被依赖被需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因为他喜欢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今才发现, 不被需要才最残忍。
林织有些怜爱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忍不住用手心撑住面颊,摆出了观赏的姿态。
多可爱, 感觉好像快要流眼泪了。
“因为我最喜欢的画家就在我面前。”
林织眼尾的弧度上挑了些, 面上的笑意越发盎然。
景浔猛地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林织。
他抓着桌布的手更紧了,这一次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欣喜。
他知道他的画很受欢迎,他知道林织喜欢他的画,可是当听见林织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雀跃。
不过转瞬他就把上一刻的伤心忘到了脑后,因为林织说了最喜欢,是最喜欢, 没有之一, 其他人都要排在他之后。
“晚餐很美味, 我很喜欢, 你那幅画画完了吗?”
林织看着景浔, 擦了擦唇角,转移了话题。
景浔摇了摇头,以林织问什么答什么的姿态回应:“还要细化。”
林织点头:“好, 你先画完, 我们明天再一起看电影吧。”
电影?林织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景浔急忙回答:“没关系, 电影看完我再画也可以。”
一部电影最长两个小时,颜料不会那么快干,这并不耽误什么,如果有必要延长时间,他可以让颜料更湿润一些。
“那我去挑选片子,碗筷放在厨房我一会儿收拾吧。”
“我来就好。”
景浔站了起来,收拾着桌上的餐盘。
“没关系,家里的家务总不能是一个人做,既然你做饭了,那我就负责清洗。”
景浔在林织的话语里越发头脑晕眩了,林织说家里,林织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吗?
景浔没有再出声坚持,不过在林织坐在沙发上在手机里挑选电影的时候,他默默地将碗筷清洗好,一一归位。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织似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林织既然那么说了,应该就是要留下来的意思吧?
景浔忽然有些不敢再问不敢再寻求答案了,他低头擦干了手上的水珠,看着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一会儿之后移开了视线。
林织在景浔靠过来的时候给他看了待选列表,问他对哪个类型感兴趣。
“你挑就好,我都可以。”
景浔立刻答话,他并不挑剔。
“可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你对哪种影片更感兴趣?”
林织靠在了景浔的肩上,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灯光的映照下,青年的眼眸柔柔,他身上的甜香味如同不断蔓延生长的花蕊与蛛丝,将人缠绕,迷乱神智,愿意就此溺死在他的情意中。
“这个,或者是这个,可以吗?”
景浔指了指他比较感兴趣的两部电影,但注意力完全不在屏幕上面。
“那我们今天先看这一部,明天就看这一部。”
林织先挑选了一部悬疑片,制订好了计划。
景浔毫不犹豫地点头,有明天,有以后,他喜欢。
01看着任务对象,仿佛看见了一个大型的提线木偶,好像已经完全被宿主操控了呢。
这么形容似乎有些不太准确,可再精准的形容有些难为它这个AI。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动画片看呢?
01断续看了几天,已经有点玩疯了的状态,在心里暗自祈祷。
任务对象加油!
投影仪不在客厅在景浔的卧室,林织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形忽然有些不稳。
景浔有些紧张地扶住了林织,连忙问:“怎么了,扭到脚了吗?”
“我还没迈出去,怎么会扭到,”林织有些无奈地笑说,嘴唇轻轻抿了抿,有些苦恼地说,“只是腿还是没什么力气。”
他的神情和话语中并没有抱怨或者是嗔怪的意思,只是在简单地陈述着这个让他有些窘迫的事实。
但只要想到这个事实是如何被造成,又是以什么模样形成,越是平静甚至是一本正经,情潮便更加呼啸。
平淡到温吞的略微年长一些的青年,以成熟的柔和的姿态,诉说着对他生活造成影响的过度的情/事。
他的面容带着些清冷的漂亮,又带着引人深入探索的迷人魅力。
恐怕是在情场中的老手都无法抗拒,更别说是未经历太多靡艳的青年人。
景浔的耳垂肉眼可见地泛红,热度蔓延到脸边。
他不是一个会容易害羞的人,因此这种反应和羞涩也沾不上边,更多的是绝对的亢奋。
他视线直直地看着林织,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
“我抱你去。”
景浔的声音有些轻快,他轻松地将成年男人抱起,带入了卧室。
他放置好了投影仪,在林织操作的时候,坐在床边给林织揉腿。
他不为自己做的太过度而抱歉愧疚,但也不为此自得。
他只是开心,很纯粹的开心。
能够和林织靠在一起就很高兴,拥有他很高兴,如果能够永远不分开就好了。
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自己的病,景浔低着的脑袋眼里闪过暗芒。
这个病能够快点消失就好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景浔有些不可避免地焦躁起来,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不好,但他不希望林织看到他这一面,所以只能竭力的忍耐。
林织感觉到了景浔动作的停顿,却好似伪察觉一般,和他说着电影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有忧虑的种子生根了,但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林织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为别人永远待在笼子里的人,所以他不会为了让景浔有安全感而永远停留,这治标不治本。
“要开始了。”
林织的手握住了景浔的手,提醒他电影开场。
我听见了你的呼救声,别担心,很快就会走出来。
溃烂的伤疤会愈合,一切都会更好。
景浔的手反握住了林织的手,他的体温很高,那种热意通过交握的手传递到了林织的体表,似乎将心脏也灼烫了一瞬。
这部悬疑电影是高分佳作,林织和景浔都看的很投入,在结束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
景浔知道林织并不喜欢他一味地附和他,在林织略带些引导的话语里,也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节。
这种思维同频的感觉很美好,让人沉迷。
林织发现景浔的神色又变得有些失落,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如果我忘了,会很可惜,我不想忘记,不想忘记和你相处的任何瞬间任何心情。”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吗?”
林织当然看出了景浔最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故意打开话题的意思,但他话里那种强烈的遗憾感也是真实的。
林织几乎不会主动去问这些人格碎片的病症和心理问题产生的原因,他会等他们主动开口。
“很久了,久到已经让我快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景浔吐出了略带沉郁的气息,面颊贴着林织的掌心,低声倾诉。
他忍不住将那些被藏匿的苦难说出,他承认他是想让林织对他多些怜惜,在想要离开他的时候能够斟酌再三,最好是不会抛下他,或者带他一起走。
他卑劣地利用林织的心软,也是另一种摇尾乞怜。
他将那些过往诉说,包括他曾经遭遇的创伤,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病。
在间歇性失忆的初期,景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毕竟那时候他被救出来不久,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每夜做噩梦,睡眠不足导致整天浑噩,清醒的时候就画画,无意识地画着他曾经看见过的东西。
“那天妈妈给我绣了一个小玩偶,放在了我的床头,我抱着它睡着了,但睡醒却不记得这件事,问妈妈这是什么时候给我买的东西……我不记得这是不是第一次失忆,毕竟这段内容,都是妈妈口述给我的。”
再之后就是更多的检查更多的治疗方案,景浔说起这些他记得的事情时,情绪也很平静。
那是一种遗忘的漠然,即使再次获取,但也和从前不同。
景浔还保留了些内容没说,关于他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和声音,他知道那些危险甚至是残虐的想法不会讨人喜欢,只会让人恐惧而不是爱怜。
“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事实证明就算是偶尔忘记一些事情也不影响我的生活,只是我现在不想再忘记了,”景浔抬头望着林织,表情有些乖巧道,“明天我想去看医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景浔的长相并不温驯,混血的深邃轮廓和狼一般灰蓝色的眼眸,让他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具有攻击性。
但偏偏是这样长相的人,用全然依赖与信任的眼神看着,收敛所有的芒刺,更让人无法抗拒。
当然,林织也没打算抗拒。
林织轻抚着景浔的面庞,回答道:“当然,我会陪着你。”
景浔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谎话,但无论是不是,他都相信,只要不是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他都不会怀疑林织话语里的真实性、
景浔强调道:“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了。”
“如果我反悔了,你会让我永远留在画上吗?”
林织轻轻挑眉,用亲昵的语调说着笑语。
四目相对,内里奔涌着彼此都明白的暗流。
景浔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抗拒去想那一幕,眼里不免/流露些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