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感受到在这个日子里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 甚至因为无望,连这样的梦都不会有。
如今近在咫尺, 倒有些微怔。
不远处的林织仿佛被暖色光晕围裹的幻梦, 如镜中花水中月。
在他一旁随行的太监见裴铎停下来也不敢多问,静默在一旁。
“大人,再不进去雪就要下大了。”
林织将手举高了替裴铎撑伞,手里的冰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裴铎下意识想要接过林织手里的伞, 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身后随行的人。
“你们先退下。”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见林织, 林织的周身泛起淡淡的妖气, 已然是施了术法。
随行的心腹太监看见裴铎眼眸清明的模样, 点头带着其他人撤了下去。
今日过年日子特殊,裴铎早就让玉铉殿的宫人们不必值夜, 如今宫殿一片空荡, 只有他们。
裴铎接了林织手上的伞,握着他的手朝着殿内走,在廊檐下收了伞,放在了一旁。
他回来前已经让人通报了还未离开的宫人, 因此桌案上摆放的是他离开小宴后才上桌的食物, 都是他和林织说过的那些菜。
除了冷盘外, 热菜都是先前用炉子温火炖着, 快炒的菜也是那会儿才下锅,掐着他回来的点, 也还热气腾腾。
屋内的门关着摆了炭盆, 和屋外是两个温度。
林织将冰灯也放在了门外, 没有熄灭里面的烛火, 让它在夜里亮着微光。
裴铎在席间没有吃多少东西, 瞧着林织吃东西的模样也胃口大开, 跟着吃了不少。
让裴铎没想到的是林织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人类做派,端着果酒和他说祝词。
“祝愿来年大人平平安安。”
好一会儿,林织也只说出了这句话,还小声嘀咕着:“分明背了不少,怎么想不起来了。”
裴铎听入耳中,并未揭穿他,笑着同他喝了这杯酒,也祝愿他来年顺遂如意。
这是裴铎这么多年来过得最顺心的一个节,酒足饭饱后,拥着林织回了寝殿。
自从肚子鼓起之后,小狐狸便越发粘人,似乎有他在身边便会安心许多,这模样裴铎看了也不觉得腻,还甚是喜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小狐狸的声音里带着些抱怨,裴铎并没有瞒他太久,避免小狐狸真的以为自己要当娘亲却落了空。
好在小狐狸也对公狐狸怀孕这件事将信将疑,倒不是很伤心,还开怀不少,当天吃了很多以示庆祝。
裴铎乐见他不难过,可看他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免把人抓着弄到像有崽子的模样,自然了,他收敛了些力道,避免又像多日前把小狐狸的肚子弄疼。
林织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虽然肚子不大,但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让他有些微恼,许多动作也被限制了。
但显然,裴铎没有和他感同身受,似乎更兴奋了。
林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倒也不是故意这般,他还是收着的什么都没做,但裴铎就是这样了。
屋外簌簌落着雪,层层叠叠堆在枝上。
那几支从梅园折来的梅花在瓶内还开的正好,几许清傲。
裴铎将他别在了林织的耳边,紫发雪肤的莹润美人在红梅下越发出挑。
殿内没燃着烛火,只有一点月色。
林织手撑在桌案上,鼓起的孕肚轻晃,裴铎瞧着,眸色越发幽暗,他吻着林织的脊背,心中被暖意充盈。
只愿此时,长长久久。
年初一不必早朝,按照本朝惯例,连着休朝半月。
裴铎也不去操心那些事,无论是宫中事还是镇妖司的事。
就同他的小狐狸一块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看着他酣睡,再等他睡醒。
要是搁在往日,裴铎可不信自己能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他一向知道千金难买光阴,加上他的时间本就不充裕,因而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好让他再多做些事。
如今这等在他看来是浪费光阴的事情,在他心里也有了乐趣。
冬日,因为习性林织本来就容易困倦,再加上身体原因,清醒的时间更不多。
醒了和裴铎一起吃了东西后,林织又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也自发炼化着妖力,裴铎每日替他诊断一番,以免发生意外。
小狐狸能继续睡,裴铎倒是得起了。
让人用拟好的单子给各家送礼,有些事私底下结交的臣子或者是暗棋,他得多费些心力。
包括镇妖司那边各项赏罚升降的事务他也要过目,以及一些妖物的档案更新,赏罚的时限更改,因为有些妖在还未作乱只是有坏心,或者只是犯了小错便被镇妖司逮住,加上一些妖物偶尔会主动提供线索立功,裴铎也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裴铎特地让与乌城那边相近的妖物注意乌城的动向,得到了几条线索。
除了林织之外,乌延果然在寻找其他妖狐,目前还无所获。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
半月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空气中也没了节日那种懒洋洋的气氛。
听宫人来报,皇后这个月未准时来月事,很可能有了。
这个消息皇帝应该也知道了,上朝时气色不错,和裴铎对视时又恢复如常。
裴铎让人注意着,并没有过多打算。
裴云栀没听信稳得住,淑妃倒是有些坐不住,和裴铎通了信后稳定了许多。
一月底,刚刚开春,京里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霍相的门生某位大臣涉及卖官之事,其中还提到了霍相,只是不太明确,裴铎提议彻查,负责此时的人好巧不巧,是与那位大臣有罅隙之人。
第二件事不是朝堂中事,但也同样重要。
六王妃的哥哥在丰州造了刺杀,世子明面前去奔丧,背地里是要去查清楚事情经过,但人还未到丰州,半路便遇见了马贼,惨死当场。
这件事对六王爷的打击巨大,站在朝中看起来衰老了不少,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裴铎。
这件事不是裴铎动的手,他受了这道视线,微笑回应,心里却想着越卓久留不得。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便能如此心狠手辣,他以为他顶多让世子残废,没想到居然狠毒至此,据他了解越卓似乎也没怎么被欺凌,只是嫡庶之差,此人野心过重,难免不会做出其他事。
回了宫殿后,裴铎闲谈般的和林织说了这件事。
林织皱了皱鼻子说:“这么危险,大人你可要更加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就得带着你的崽子嫁给别人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因此裴铎也没生气,只是眼里寒光一闪,挑眉问:“你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林织老实答:“《纯情俏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