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银发粘连着血迹,自额角处不断向下蜿蜒,半张侧脸都覆了可怖的血污。
而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早已被划出不少破口,透过破开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血腥狰狞的爪痕。
他的手臂呈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像是被强行掰弯掉一样,而腹部的伤口仍不住地流着血。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眼中有不可言说的情绪汹涌而上,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却什么也没说。
七夜依据着传承找到了紫双草,可传承却没有说服用紫双草后会有一个极度脆弱期。
在此期间,他会变回混血种的形态,基因会退化到最低等的f级,随便哪个普通人都能赤手空拳的打死他。
血脉彻底融合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如万蚁噬心,身体痉挛到不能自控,这一过程要持续两天一夜才能真正融合。
他运气一向很差,选择躲避的地方被一只异兽突袭,没有反抗力的他只能强撑着伤势逃到这个洞窟中。
然后彻底昏厥。
再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许琳琅,她用无比温柔的语调轻轻地问着他:“疼吗?”
七夜本能地想要回答,可他很快意识到,他现在的模样是星际中所有人都厌恶的模样。
他还记得人们看着他的目光,其中有恐慌惊骇还有毫不掩饰的嫌弃,他们退避三舍,用手对他指指点点辱骂着他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七夜手指微微攥紧,他现在的这幅模样,也会被少女所厌弃吧。
毕竟,没有人会靠近一个怪物啊……
尽管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么想的时候却还是满心苦涩。
就在他敛眸承受着伤口处的剧痛时,少女的手却轻颤地覆上了他的腹部。
许琳琅此刻心跳如擂鼓,毕竟眼前的人会是未来杀死她的人,但她仍旧毫不犹豫地解开洋裙上的绸缎腰带,身子靠前去清理他腹部上的血污。
七夜淡金色的瞳孔瞬间紧缩,如羽的眼睫也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他怔愣地看着少女为他处理包扎的动作,双眼一眨不眨。
怎么会——
明明他现在的样子是这样低劣不堪,可是少女澄澈的眼中没有任何惊恐和嫌弃,反而是带着温和的笑,坚定地为他擦拭着伤口。
这是他的幻觉吗?
她为什么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他?他可是星际里人人厌弃的杂种啊 ,他的身体里更是有着肮脏不堪的“虫子血”。
伤口处随着许琳琅包扎的动作更加明显的痛起来,如同无数根金属针密集着穿刺一般。
七夜半阖着双眼,克制住自己不停颤动的心跳,将心中那有丝异样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或许,眼前的少女是想和池墨一样。
装成照顾他的模样,转头便会叫军部的人过来逮捕他。
这是照顾他能得到的唯一好处。
不然谁会照顾他这个杂种呢?
七夜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头却是低垂下来,手指无力地攥紧。
他知道少女心善,他不该如此恶意的揣测少女,甚至把少女和池墨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一起比较。
可是就连邻居奶奶那么和蔼可亲的人都容不下他,更何况是出身于元帅府的少女呢?
他不想把所有希望都再押到一个人的身上了,那样被背叛的感觉是绝望痛苦,他无法再承受一次了。
这样想着,心中那一点点一样的感觉被强行压下,七夜别过头,避开了许琳琅关切的视线。
月光将七夜淡金色的瞳孔照得更加清冷,本是锋利的眉眼此刻添了几分脆弱。
许琳琅看着更是心软,尤其她手中月白色绸缎腰带已经被他的血浸染成了锈红色,他的脖颈处青色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见。
“你是遇到什么厉害的异兽了吗?”她打破沉默,开口询问着。
七夜双唇紧抿成线,没有回应她。
许琳琅倒也不因此觉得受挫,反派的性格她在游戏里已经非常了解了,如果他此刻对她非常友善,那她才要害怕。
七夜的伤势非常严重,即使许琳琅按照常识处理那样为他包扎,还是不能有效地止血。
可再这样下去,七夜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许琳琅看着其它伤口发炎泛红的痕迹,眼中有些酸涩,她没想过,未来那么骄傲强大的人此刻会这样狼狈无力的死去。
甚至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情况下。
对了,自保。
容如月曾在她离开家门前在她的个人终端中塞了一支纳米药剂,说是给她自保用,受到重伤的时候一定要用这个医治。
许琳琅按下个人终端背面凹陷的一个红色小按钮,一个微型抽屉就此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冰蓝色的针剂。
针剂非常小,只有半根绣花针的大小,但是泛着莹润的光亮,更有一种无机质的美感。
许琳琅凝视着针剂良久,咬紧牙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七夜去死吧。
许琳琅捏起针剂,按照光屏上的使用说明将它缓缓刺进七夜最重的那道伤口中。
七夜蓦地睁大了眼,想要挣开许琳琅的手,“你在干什么?”
他的动作终是慢了一步,冰蓝色的针剂接触到血液后早已泛成了光点彻底融入进伤口中。
心脏处突然传来的钝痛让他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冰蓝色的药剂,他记得帝国对抗虫族的药物中,有一种便是冰蓝色的。
七夜看着许琳琅微微笑起来,满是自嘲。
果然,不能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对一只来历不明的小猫都无比宠爱的少女,见到他之后也会选择毫不留情地除掉他。
果然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吗?
许琳琅想开口解释她这是在救他,结果在看到七夜嘴角缓缓流下的血后怔在原地。
怎么会?
那只药剂明明是容如月给她保命用的啊,怎么用在七夜身上反而感觉是在加重他的伤势啊!
这不对劲。
再抬头,她对上了七夜的视线,冷漠而又满是绝望。
看得她心一窒。
七夜却没有再理会她,巨大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张开,以很快的速度离开了洞窟。
不过只飞了一段距离,他便狠狠跌进灌木丛林中,他耗光了最后一点苦撑的力气。
砸在地上的痛苦完全比不上针剂带给他的痛苦,那是难以言说被背叛的痛苦。
他的四肢剧烈抽搐起来,疼痛让他像个小丑一样在地上狼狈地打着滚。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陋吧。
这样也好,本来他这条命就是许琳琅救的,她想要他死的话,那他死就好了。
只是他不想以这种扭曲丑陋的模样在许琳琅面前死去。
就让他保留最后的一点体面吧。
……
许琳琅看着七夜离开的方向焦躁地咬着手指,她有试过攀爬峭壁,但是高度过高,她根本就爬不上去。
她觉得这其中误会可大了。
明明她是想救七夜的,可一来二去好像适得其反,倒是加重了七夜的伤势。
她靠在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她可真是自作聪明,现在倒好,七夜有可能也因为她而死。
这种变相害死人的负罪感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窒息。
即使七夜万幸没有死,那他也一定会以为她这是在害他,两个人的仇就会因此结下。
七夜以后肯定会杀了她的!
许琳琅想到这两种可能就已经精神昏迷了。
更糟糕的情况是,她现在要在这个没有任何信号的鬼地方独自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