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袭人,许琳琅抱着猫,把自己摔在柔软的鹅绒床上。
连睡衣都懒得换。
她只想赶紧睡上一觉。
再醒来时,许琳琅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看看周围的环境。
穹顶由彩色玻璃和月光石筑成,如同一轮皎月悬浮空中。
日光穿透穹顶镂空处的位置,落在地上投射下无数光斑。
许琳琅看着华丽到极致的天花板,疲惫地闭上了眼。
没有回去,看来她是要一直待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了。
她恍惚地看着怀中酣睡的小猫,努力接受着自己的新身份。
好歹她穿越进的世界是她熟悉的。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体验一次全息游戏了。
低头看去,小猫的身子很脏,血污和泥渍混在每一处毛发上,打绺纠缠在一起。
她身上的衣服和软白的被罩都因为小猫而洇开乌红的痕迹。
许琳琅让家务机器人递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指尖裹着毛巾细细擦拭着小猫的身子。
她倒不是嫌弃小猫脏,只是怕小猫清醒过来浑身黏腻不舒服。
一直不清理身子的话,也很容易生病的。
就是不知道星际里的猫会不会得猫藓耳螨这类病。
许琳琅本以为,小猫昏睡后她就好清理了。
结果也并没有。
这猫的警惕性极强,耳朵更是碰也不让碰,她想帮它掏掏耳朵,它的头却是一直本能地在躲避。
折腾上半个小时,许琳琅渐渐失去了耐心。
她学着原来闺蜜的模样,一手捏着小猫的后颈皮,顺便用手臂给它来了个锁喉。
这下小猫完全被她桎梏住,动也不动地任她擦拭。
七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清醒过来。
喉咙上熟悉的压迫感如他所料。
看吧,那个温暖的怀抱果然是暂时的。
等待他的永远都是无边无际的折磨。
没有人需要他,所有人都厌弃他,所有人都想让他赶紧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
只因为他身上掺杂着虫族的血液吗?
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害任何一个人,人们却都容不下他。
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与憎意。
他还记得那个非常慈祥的邻居老奶奶,在知道他的身份后,竟然放了一把火烧了他的家。
承载着和父母温情的小屋被火光烧毁,什么都不剩。
他哭喊着问老奶奶为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憎恶反感,“你们一家都有虫子血,骗我们这么多年,这都算是轻的了!”
他还记得他踉跄着逃离,躲在了军校的兄弟池墨家里。
他曾在一次行动中,救过池墨的命,池墨平时总爱揽住他的肩,和别人说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他把父亲留下的能量晶石全部给了池墨,作为报答。
虽然这些晶石很稀有,但他觉得没关系,池墨在这种时候都愿意收留他,那他也要给池墨最好的。
所有人都抛弃他的时候,只有池墨为他敞开了门。
这样的友情让他既开心又感到无比温暖。
不过他不准备连累池墨,他只想逗留一天作缓冲,明早就起身离开城区。
在池墨的家中,他度过了安稳的一夜,醒来的时候,他的脖子上捆绑着枷锁。
外面是追捕围剿而来的军队,池墨没有半分愧疚,微笑对他说着:“栽在我手上,也总比被其他人得了便宜强,你说对吧?”
池墨:“就当帮兄弟一把,你进去了,我就能成为少校了。”
他拿出一把光刃,毫不犹豫,利落地刺在七夜的脚腕上,让他失去行动的能力。
七夜这才知道,池墨不是真心收容他的。
池墨为的,只是能第一时间把他的消息传给军部罢了。
其他人的中伤只会让他难过愤怒。
而池墨的背叛让他诧异和心寒。
出卖他的人,是谁也不该是池墨。
七夜盯着池墨,眼中的情感迅速崩塌失控,体内的力量也随之暴涨疯狂。
本是黑色的瞳孔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金色。
汹涌的火光在他眼眶中跳跃着,只是轻轻一勾手指,火焰便将捆绑着他的枷锁全部焚烧殆尽。
炽热的气息在空气中躁动,七夜看着地上那些枷锁的残灰,难看的笑了一下。
这就是他原来最排斥和抗拒的力量。
这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
因此,十几年来他一直有意识地去克制压抑,无论过程有多么痛苦。
他不想被人当做是怪物。
可现在,他决定不再掩饰伪装了。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怪物,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怪物。
什么才是怪物的力量!
再抬眸,他墨色的发在火光中变成了炫目的白发,无数火星环绕在他的发丝间。
他的背后则是张开了一副赤红色的羽翼。
如神祗俯视蝼蚁。
可他头上生出的角又清晰提醒着人们,他不是神明。
而是一个,血脉混杂的——
杂种。
池墨惊恐狼狈地逃到门口,指着七夜的方向对军官们说:“怪物,他是个怪物!你们快点逮捕他!”
无数士兵拿起粒子枪对着他,然而他身后巨大的羽翼轻轻一扇。
那些武器全部被横扫脱手。
再一个响指,熊熊烈火自池墨家中燃起,那火并不寻常,任何灭火设备都消不掉肆意扩张的金色火焰。
士兵们都没见过如此怪异震撼的场面,哪怕是面对虫族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最后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片火场,而那个肤色苍白的七夜,早已不见了踪迹。
肉体被撕裂,血液灼烧沸腾的感觉逼迫着七夜离开。
他依靠着羽翼翱翔离开城区,这种感觉很奇特,飞行像是他生来就会的本能。
和呼吸一样。
只是这种力量很快就锐减,他似一颗陨星,跌落进极地沙海中。
成了兽态的模样。
一只小小的白猫。
与此同时,七夜彻底得到了传承,也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星际最混沌的初期,五族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各族的人守望相助,彼此友好。
渐渐的,利益分割和阴谋论者的出现让种族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
发展到最后,各族圈划领地,不许外族踏入,各族之间的人也不允许有任何姻亲。
至此以后,便成了一道禁令。
原先存在的跨种族的姻亲本就很少,即使结婚,也很难孕育新的生命。
而七夜的祖先,就是那个少数,他们有着除虫族以外的血统。
因为这道禁令,他们选择在陆地上生活。
只有陆地是人兽两个种族相处还算和谐,不是敌对状态。
长此以往,因为混血体质不易生育的关系,拥有混血体质的人只剩下七夜的母亲。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伪装成人类的虫族,他们相爱了。
奇迹般的生下了七夜。
代价是她的母亲生育后身体迅速衰弱,不过一年便病死。
而他的父亲,悲痛欲绝地照顾着他,离世后才被人发现,他的血液中有着虫族的血统。
小小的白猫蜷缩起身体,人们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杂种啊……
一个白猫,是怎么在极地沙海中活下来的呢?
他开始偷吃兽人们扔下的硬面包,啃着在沙地中萎靡不振的枯草。
尊严在这里完全是没有用的东西,只有抛弃尊严才能彻底活下去。
流浪不知多久,有个兽人把他捡了回去。
说是要给他的家人们加个荤菜。
电击绳紧缚着他,他疯狂挣扎,然后一次次被电教训着。
现在的他,无法动用那强大的力量。
七夜退回到兽态,正是因为受到那力量的反噬。
这是他没有掌控力量前,强行调用的后果,他透支了他所有的力量。
仅能维持住一个小兽的模样。
他无力反抗,却没有成为兽人们的盘中餐。
兽人的女儿第一次见到猫,很喜欢,吵着要留他当宠物来养。
兽人和妻子犟不过女儿,也只好随她去了。
这不是幸福的开端,而是噩梦的开始,就在七夜无意抓伤这个小兽人之后。
他的指甲未经修剪,他本来是想轻轻拍一下小兽人揉着他肚子的手。
没想到在她的手背上带出了一串血珠。
小兽人忍不了痛,立马哭喊起来,兽人和妻子忙赶过来看。
两人都说就不该留着他,又浪费食物,又伤了孩子。
真是个赔钱货!
“赔钱货……诶?那我们把它变成能挣钱的不就行了吗?”
一开始七夜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后来他就明白了。
兽人夫妻买了一只凶狠的野犬,第二天把他们带到街上,关在一起进行斗兽表演。
大大的笼子里只有一块生肉,谁赢了就是谁的。
他和野犬得不到任何食物,这块生肉是他和野犬一天内唯一能吃到的食物。
哪一天,他们其中一个没有精神,就会挨到恶狠狠的一顿鞭挞。
就这样,兽人夫妻因为每天的斗兽表演有了积蓄。
转手就把他和野犬卖进了斗兽场,过上了新生活。
没有谁会对他好,这他早就知道了。
现在喉咙上的紧迫感,也在提醒着他,这个少女无非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罢了。
他下意识想要反抗挣扎,少女柔软的手指却按住了他。
手指堪堪擦过他的耳尖。
在这一刻,七夜听见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
“别动,你这样我擦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