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香描眉画唇时,在镜中看到沈霏玉在看她。
江颂香手一顿,沈霏玉是不是在羡慕自己?
她在沈霏玉这个年纪也爱美,还会偷偷用老妈的化妆品装点自己。
江颂香瞧了下自己的头发,又看看沈霏玉只一根发绳束起来的高马尾,心里有了主意。
江颂香偏头问:“会编头发吗?”
沈霏玉还真会,他娘亲经常编他的长发,他学东西快,看几眼就会了。
沈霏玉:“不会。”
江颂香:“那你坐下。”
沈霏玉疑惑间,江颂香已经推着他坐下了。
江颂香伸出手:“我教你一遍,你照着我头发这样编。”
沈霏玉抿唇,隐隐露出抗拒。
他太不习惯别人凑他这么近,更遑论触碰他的头发。
江颂香拿起梳子:“坐好,不许浪费我时间。”
没有给沈霏玉拒绝的机会,江颂香已经轻柔地解开了沈霏玉的发绳。
江颂香纤细柔软的手搭上他的长发,沈霏玉身体反射性一僵,如被提起后颈的猫儿。
江颂香原本已经觉得自己的头发够好了,在现代还有不少洗发水商家找她代言呢。
没想到,她手下的沈霏玉的发质更胜一筹,顺滑柔软如锦缎,凉丝丝的,还很好摸。
可恶,这发质她太羡慕了。
一头头发齐整到甚至梳都不用梳。
江颂香挽起沈霏玉的长发,预备做一个垂挂髻。
她分心瞧了一眼,镜中的沈霏玉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盯着铜镜里她的手。
江颂香正奇怪着,无意中瞥到了沈霏玉的额角,耳后,乃至颈后都有白色疤痕,很明显便能看出是用尖锐的东西划过,也有些年头了。
由于他皮肤白,这里疤痕才不显眼。
江颂香心仿佛被人揉了一下。
江颂香把梳子换成了手编,尽量将动作放的轻柔。
似是感受到了江颂香手指轻柔,生怕抓下他一根头发,沈霏玉身体渐渐放松。
江颂香吐了口气:“好了。”
老实说好看是全靠着沈霏玉那张脸。
沈霏玉摸着新鲜出炉的发型,陷入沉默。
江颂香是用月白色的发带交叉编的辫子,左右一条,不娘,清冷且精致。
江颂香不确定沈霏玉会不会喜欢,心虚地撇开话题:“呃,你拿这个给我编,给我编好看点。”
她塞了一金一红两根发绳给他。
江颂香将梳子递给沈霏玉,自己坐了下来。
沈霏玉迟疑着,挽起江颂香温软的头发。
发丝上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沈霏玉手上。
完成时,沈霏玉手上也染了江颂香的发香。
沈霏玉擦了擦指尖,试图把手上沾染了发香的气味擦走。
成品比江颂香想的更好。
金发带中有红玛瑙,红发带藏金琥珀,显贵又大气。
江颂香左右看看,夸了一句:“不错,手艺就比我差那么一点。”
沈霏玉瞧了眼江颂香,不置可否。
他有时候觉得江颂香单纯好懂,又是又觉得她深不可测,琢磨不透这个人。
江颂香:“走,出发了。”
傍晚的天还不曾完全灰暗下来,白云抱住金乌,烧出层层焰色。
泸阳河已经热闹起来了,一副车水马龙流转不息,人山人海的盛景。
人海一部分在讨论着昨日的沉船,一位绝色美人就此葬送河里,一部分在议论着今日的花神竞选。
江颂香跟沈霏玉挤到了花楼里。
“祖宗,您可终于来了。”
老鸨急的嘴里都冒泡了。
今日花神节,只有竞选花神的人齐了,游舫才能开。
老鸨靠着关系争到了前面一点,只等着今日能够出点风头,只是没想到江颂香居然会踩着点下来。
她催着哄着江颂香上了游舫。
游舫也变了个大模样,整个船都堆花着锦,还扎上写了红香苑三个字的旗帜。
船上四位美人更是盛装打扮,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
见到江颂香,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大家第一眼也都是陌生,第二眼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虽说江颂香改了发型,看起来像个”姑娘“了,但是眉目间依旧盛着傲慢,纨绔公子的气质也未改,还是很好认的。
现场唯有一个阿媃,见到江颂香身后的沈霏玉,也再无刻意亲近之举,反而缩着身子,恨不能就此钻入河内去。
江颂香略有疑惑,但是不曾多想。
“呀,原来是公子啊。”离得近的一位美人对江颂香抛去媚眼。
“嗯。”
江颂香不客气地坐在了美人们中间,大马金刀地坐下,她递了个银元宝给率先给自己打招呼的美人。
美人双霞泛红,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多谢公子。”
这么大方的金主,是真的少见!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也殷勤地凑过去讨好江颂香。
这个游舫便变得非常的奇怪。
其他游舫都是优秀名伎们使劲浑身懈数,抓住大家的视线。
而红香苑的游舫经过人潮拥挤处时,大家发现,这一船的姑娘不止全部背对众人,而且还都在讨好另一个美人!
被美人簇拥的人楚腰蛴领,玉软花柔,朱唇咬着一枚杨梅,懒懒地扫过一众仰望着她的百姓。
她完全不在意那些炽热的目光,也不讨好人,粉腮微动,把杨梅核吐在玲珑小碗之中,有种漫不经心地慵懒。
瞧她飞扬跋扈的小模样,众人心中都不由觉得,这种讨好是理所当然的,如若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去讨好她。
这怪异的场景引得众人频频驻足观看,但是只要仔细看一看,还会发现这船里藏着另一位绝色。
这绝色就隐藏在美人身后,比起比起被簇拥的富丽美人,她仙姿玉质,冷傲出尘,如镜中花水中月,可见不可及,自成一景。
这两景引得不少人讨论,红香苑三个字出现在越来越多人的嘴里。
老鸨听到这样的消息回报,乐的不见眼,不断拜老天。
江颂香低声询问旁边的姑娘:“这船还要走多久?”
“回公子话,不远了,船会游进城中心,经过一道拱门,如果入了花神娘娘的眼,娘娘庙就会来请人。”
江颂香:“那庙里又是什么光景?”
“听说那座娘娘庙是建立在旧朝行宫上的,守备森严,等闲人家进不去。”
“平头百姓是进不去的,不过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们或许去过。”
江颂香琢磨了一下,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庙要建在别人拜不到的地方去。
“咦,我记得阿媃姐好像进去过。”
江颂香看向阿媃。
阿媃一愣,嘴上模糊道:“我也忘记了,前几年的事了。”
说着说着,一栋雄伟的建筑出现在游舫面前,奢侈地用青砖筑起一整面的墙体,一道朱红拱门镶嵌在其中。
原本还算是高大游舫在这庞然大物下,仿佛是个宝宝一样。
江颂香没有看到,身后的沈霏玉视线凝在了那上面。
墙上还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原本江颂香以为是护卫,船走得近了,就听到身边的人小声道:“是神侍大人们吧。”
江颂香抬起头,给自己的眼睛加注灵气,隐晦地扫了一眼。
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两个普通人。
难道她之前以为的错了?
越来越近拱门,几个姑娘们提起精神,动作更卖力,以最美的姿态过了拱门。
等船飘过拱门,姑娘们也累到了。
过了拱门,视野便宽敞许多。
精致又落寞的宫景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前朝行宫旧址,管中窥豹,从褪色的朱墙,颓败的宫殿中可见当年的繁荣。
这应该是敲掉了不少墙,地面还有一些看上去不平整的地方。
敲掉墙之后,里面看起来有点空空荡荡的,建筑没有围墙,孤零零地立在地上,看起来颇为诡异。
像是像是一栋栋墓碑似的。
江颂香心里毛毛的。
江颂香回头看沈霏玉。
沈霏玉立在人群最后,无人问津。
但是江颂香诡异地感觉,在哪里都格格不入的沈霏玉,居然与这座寂寥的宫殿,隐隐相合。
仿佛沈霏玉本该就是这座宫殿里的人一样。
在江颂香思考时,游舫被人拦了下来。
“娘娘庙有请,请两位美人下船。”
船上的人掀起一阵躁动。
“敢问侍者大人,是哪两位美人呀?”
登船的神侍声音傲慢:“自然是最美的两位。”
她说话十分奇怪,似是刻意装飘渺,语调拖的又长又慢,在江颂香听来,跟喘不上气的老太太说话差不多。
要说这船上最美的
众位姑娘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江颂香和沈霏玉。
神侍不耐烦道:“对,就你们两个,下来。”
江颂香不爽:“怎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你是我娘?”
神侍露出震惊的神情:“你,你怎么敢”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颂香嫌墨迹打断:“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么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神侍倒真被江颂香盛气凌人的模样镇住。
她仔细打量了下江颂香,也看出了江颂香与低眉顺眼的花街女子不同:“你是何人?”
江颂香:“听好了,姑奶奶我叫江颂。”
神侍:“没听说过。”
江颂香:“没听说过就对了,你这种小喽啰还不配听到爷的真名。”
神侍:“”
花楼众人瞠目结舌。
神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敬的人,气的红了脸:“你,你敢在娘娘的地盘不敬,你死定了!”
江颂香:“你可以对我动一根毛试试,我爹明天就能铲平你的庙。”
江颂香手捏着门派令牌,她一点都不慌,她便宜爹一声令下,十万回月门弟子马上就能填平这条河。
神侍浑身发抖,气到了极点。
众姑娘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神侍会叫人惩罚他们时,那神侍忽然脸色一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神侍便换了个态度。
神侍对着江颂香行了一礼。
“对不起,方才是我没有规矩了,我们花神娘娘请阁下去娘娘庙一叙。”
江颂香傻了。
合着花神娘娘还是个活的,而不是个信仰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