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
零点过后。
警察宿舍。
“hagi, 你再不睡我就真的要把你一拳打晕帮你睡着了。”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伸脚踹了一下萩原研二。
翻来覆去的萩原研二“嗷”了一声,委屈巴巴地转身和他对视:“要不……我还是去吃颗安眠药?”
“再过一小时, 要是还没睡着就去吃一颗吧,反正也就这么一天了。”松田阵平叹气, “你这家伙也太紧张了吧?”
萩原研二十分不服气:“小阵平, 你还记得你四年前的11月7日是什么反应吗?”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 “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啊。”
“骗人!小阵平害羞了!”萩原研二大声道。
“而且那天晚上连需要隐藏身份的小降谷和小诸伏都跑过来了,你们表现得可比我现在夸张多了。”
想到四年前的事情,萩原研二也忍不住感叹:“不过也确实, 毕竟那个时候我……”
他突然停住。
松田阵平敏锐地眯起眼睛:“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不是,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小降谷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三年了吧,三年又三年, 那么现在对他来说其实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吧?”萩原研二转身看向天花板出神。
“七年啊……每次一想到他和我们之间的时间差和记忆差别, 就会忍不住感到担忧和遗憾悲伤呢。幸好还有小诸伏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嗯,其实他是想起了那五个周目的轮回。
那些关于死亡和爆炸的记忆也是他昨晚睡了醒, 醒了睡,反反复复做噩梦没睡好导致第二天精神状态不好的原因。
所以说, 小降谷真厉害啊, 他连这五个周目都难以忍受,小降谷是怎么在那么多拥有完整记忆的轮回后还能保持那么好的状态呢?
萩原研二清楚地记得幼驯染被他牵连了多少次一起被世界线收束的蝴蝶影响然后死亡的场景,现在真正到了世界线专门为小阵平进行死亡收束的时候,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就像降谷零最恐惧系统来个一死一活的存档让他再也无法拯救诸伏景光一样,萩原研二也因为这个松田阵平可能会死并且再也无法读档拯救的可能而痛苦到几乎发疯。
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小阵平,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吗?”萩原研二深呼吸一口气, 表情严肃, “当一切都显得太过于顺利的时候,也许就是在提醒——”
“提醒我们前方是悬崖,是时候该踩刹车了,对吧?”松田阵平进行了抢答。
萩原研二愣住,转头无奈道:“小阵平……”
松田阵平勾起嘴角:“我倒是觉得顺利也很好,zero不是也说了,我毕竟不算关键的主线角色,也许我的死劫早就因为这四年各种大大小小对世界线的改变而跳出了原本的死亡收束范围,只是我们无法确定而已。而且就算真的世界线收束了,我也绝对会打破那个世界线。”
“我不会死的。”他说,“无论说多少次都可以,我不会死。”
萩原研二怔愣地看着他的表情,起伏不定不安的心脏竟然真的被安抚住了。
卷发青年经过四年的警察生涯现在看起来已经沉稳了不少,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神坚定凌厉:“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再让zero那个家伙轮回下去,光是在黑暗世界中挣扎卧底的时间就要超过十年了。而且之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即使是zero也承受不住的。”
“我也说过了,我的身上本来就只有油门。”他咧嘴露出一个张狂肆意的笑容,“所以我们就直接一口气踩下油门通过这一关吧!”
萩原研二沉默两秒,然后突然开始啊啊啊叫着在床上疯狂打滚。
松田阵平:“?”
“可恶啊啊啊小阵平还是这么帅!”萩原研二最后从床上猛然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握拳做出决定笑道:“好吧,既然是你的邀请,那我也火力全开地冲上去吧!”
*
另一边的降谷零刚从外面回来。
他晚上被琴酒叫出去做了个任务,还顺带测试了一下赤井秀一的反应。
“他应该没有那个梦的记忆。”洗完澡擦头发的降谷零对被吵醒的诸伏景光说,“如果有的话,那个家伙就比以前更会装了。”
“那就好。”诸伏景光相信他的观察力,顿时松了口气。
诸伏景光准备回去继续睡觉,明天的事情那么重要,必须要养好精神睡觉才行。
降谷零默默跟在他后面。
诸伏景光脚步一顿,嘴角缓缓勾起,转身对幼驯染伸出双手:“我今晚稍微有点紧张睡不着,zero能陪陪我吗?”
金发青年脸上顿时一红,低着头哼哼唧唧地小声嘀咕着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啊,然后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
诸伏景光笑着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嗯。”降谷零努力控制住嘴角,认真点头。
确实感受到hiro的气息就在身边,降谷零也终于能彻底从昨晚的噩梦中缓过来,逐渐安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睡足了六个小时的降谷零精神状态很好,和幼驯染笑着道了早安后就回房间换衣服了。
但是在打开衣柜的瞬间,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衣柜里明明有那么多衣服,但不知为何,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件挨在一起的衣服。
一件高领黑色贴身毛衣,一件宽松白色V领针织衫。
正是曾经的现实和现在的噩梦中那个看见幼驯染死亡的降谷零身上穿的那一套。
降谷零沉着脸将衣服扯下来团在一起扔进了衣柜最里面,皱眉挑选了一套完全不一样的灰色衣服才勉强将不安压下来。
他站在镜子前调整了一下心情,等表情恢复正常才打开门走出去。
正好诸伏景光也从对面开门走了出来。
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后,降谷零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
诸伏景光疑惑歪头:“怎么了?”
降谷零直接上前一步去扒他的白色外套和黑色衬衫:“今天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么一点?快去换暖和一点的衣服!”
诸伏景光一脸迷茫被他重新推进房间,看着他拿着被扒下来的外套用力扔到一边,然后打开衣柜开始给他重新挑选衣服。
看着看着,他大概就明白了。
“这一套是我那个时候穿的衣服吗?”他叹气。
降谷零翻衣服的动作一僵。
诸伏景光上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同款黑色的加绒大衣穿在身上,然后拉着降谷零坐在床边认真看着他。
“zero,我本来不想问的,但我觉得还是不行,非常抱歉要逼你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追问你痛苦的回忆,但是……”诸伏景光抓住他的肩膀和他对视,“那件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细节瞒着我?”
降谷零忍不住垂眸逃避他的视线。
诸伏景光却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然以zero这个状态说不定真的会出事。
“好吧,我们慢慢来,能和我详细说说你和赤井秀一的事情吗?”他放缓声音,“即使一开始是误会从而恨上了他,但之后你们应该已经解开了误会吧?为什么还是这么讨厌他呢?”
降谷零撇嘴:“就算没发生那件事我也一样讨厌他,最开始就是这样,是性格和气场问题。”
“我和他的事情已经没办法简单解释和解开了,就算最后误会解开,但是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当时产生的剧烈情绪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恨了那么多年,我们的关系已经无法回到最初的正常情况了。”
金发青年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放弃挣扎般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紫灰色的眼睛晦暗无比。
“最开始,我以为是他开枪杀了你,当时差点直接失去理智,恨意和愤怒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但是在跑过去观察清楚hiro的样子后,我发现应该是你自己拿枪对自己胸口开枪的,所以我就推理出是莱伊把枪交给你逼你自杀的。”
“他当时还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什么叛徒就应该这样得到处罚还有什么都没问出来像是杀了个幽灵一样令人不爽……我的表情和反应是真的控制不住,他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我……想办法保下你的尸体让公安带回去安葬了,我参加了你的葬礼。”
“看着你简单到连亲人朋友都不能参与的葬礼和不能写上名字的墓碑,我决定要杀了莱伊。”
“但是他那时却凭借着杀死卧底苏格兰的功绩迅速在组织里晋升,一路风生水起甚至得到了组织BOSS的高度看重,最后又突然暴露身份灰溜溜地跑回了FBI。”
“真是可笑啊对吧,在知道他也是卧底的时候,我的恨意和不甘更浓烈了。”
“后来他和我解释过,他当时是想救你的,只是没能救下来,还说他直到现在依旧为你的事情感到抱歉。”
“我当然不可能释怀吧,当时的情况,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救不下你呢?他就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然后对你见死不救吧?所以才会把枪交给你让你自己自杀的吧?他当时明明就是冷漠地踩着你的尸体一路往组织上面爬……”
降谷零深呼吸。
“就算他没有义务救一个其他国家的卧底,可你们不是搭档了好几年的朋友吗?就算不救,他也完全可以不拼尽全力去追杀你吧?明明跟过去说要救你,却又不尽全力救你,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不把你逼到绝路,不带上那把枪交给你,你就不会死了。我明明马上就能赶到了,我明明能救下你的,是他先逼死了你。”
“我恨他,我无法原谅他,但是他却在后面救了我几次。可越是体会到他的强大,我就越是恨他当时为什么不救你。”
“可是后来有一天,为了最终战的彻底合作,他跟我坦白了一件隐瞒我很久的事情,关于那个天台那个夜晚的真相……”
说到这里的时候,降谷零的身体终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诸伏景光连忙握紧他的双手,眼眶发红。
“他说,他当时追上天台被你抢走枪看你要自杀后立刻就对你坦白了自己的FBI卧底身份,他是真的在拼命想救你,但是你没有相信他。”
降谷零稍微缓了一下后继续道。
“hiro当然不会拿高明哥和我的安全来赌这个可能,当时组织里的莱伊可一点都不像卧底,当时情况又十分紧急。所以你想要对自己的心脏和胸口的手机一起开枪,让苏格兰作为一个和诸伏景光无关的幽灵死去,这个并不意外。我理性上也完全能理解hiro,只是感情上无法接受,认为就算这样赤井秀一也还是能坚持住救下你。”
“但是赤井秀一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说他其实及时抓住了你,你已经没法开枪自杀了。他准备给你解释证明他的身份,想让你通过FBI的证人保护计划假死活下去。”
“我当时想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隐瞒我这么久,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犹豫纠结的神情?”
诸伏景光也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眼睛缓缓睁大,死死地盯着他。
金发青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难看笑容。
“然后赤井秀一说,在你们僵持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被脚步声惊到下意识转头想要观察来人,却就在这一瞬间的干扰下,你趁机毅然决然成功开枪自杀了。”
诸伏景光感到了窒息,他的瞳孔收缩,呼吸急促,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那是我的脚步声。”降谷零静静地看着他,“其实是我害死了hiro。”
“如果不是我,hiro其实是有机会能活下来的。”
“不、不是的!不是zero……”诸伏景光握紧他的手用力摇头,想要立刻解释却声音破碎到一时没能成功组织语言。
“hiro,你知道吗?”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降谷零的脸上滑落,他平静地崩溃着。
“没有什么比【是我害死了你】这件事更让我痛苦的了,但这就是最绝望的事实。”
“我最恨的,其实是我自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