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退思堂的院门,一阵刺骨的北风直往姜宝鸾的脸上扑,把她的脸刮得生疼生疼的。
姜宝鸾拢紧衣裳,把伞撑得低低的,在前面挡着风,便快步往游廊那边过去。
进了游廊里风稍微小了一些,但这时雪已经下得有些大了,扑簌簌地往檐下飘过来,好在一时还吹不到人身上去,姜宝鸾便收了伞,好走得快一些。
但她走了一段,还是不见谢珩。
姜宝鸾在往前望去,游廊一直在前面蜿蜒着,除却挂着的灯笼所散发出来的那一点光,远处并无光亮,也没有人声,只是黑洞洞的,明显没有人过来。
姜宝鸾步子一顿,下意识便不想再上前去,甚至有调头回去的冲动。
可是若这就回去了,姜宝鸾也怕到时谢珩责怪。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折中一下,就在此地等候,等谢珩过来了她再装作刚迎上去也不迟。
姜宝鸾便缩在墙边避风,突然又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连忙探出头去看,可是前面还是漆黑一片,原来只是她听错了。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收回,斜里就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姜宝鸾心里一惊,能这样出现的肯定不是谢珩,她方才也没有听错,果然是有人要避着她过来。
她拔腿就要跑,但那人已经在面前,一伸手便把她拉了回来。
“跑什么?”那人从背后把姜宝鸾抱住,“嫂子,是我没哥哥好吗?”
竟是谢琮!
姜宝鸾挣了两下没挣开,立刻便道:“二公子怕是喝醉了,正跟奴婢开玩笑呢,不如跟着奴婢回退思堂,奴婢煮醒酒汤给二公子喝好不好?”
谢琮将她抱得更紧,勒得姜宝鸾几乎要背过气去:“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但你这么伶俐,我就更不能上你的当了,你在这里从了我,岂不更妙?乖,懂事一些日后我疼你。”
接着他就不由分说,直接抱着姜宝鸾整个人往前拖。
姜宝鸾这才发现,原来前面不远处就到了通往致远堂的小园子。
看来根本不是谢珩喝醉了让她来接,分明是谢琮将她骗来的!
楚国公府这些公子小姐,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谢琮被激怒,一手勒住姜宝鸾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使得姜宝鸾无法动弹,直接拖进了园子里。
谢琮到底心急,没再入内一些,只在园子和游廊交接不远处的荫蔽处停下,然后便重重把姜宝鸾摔在地上。
姜宝鸾被勒得脸色苍白,这一摔更是背脊痛得爬都爬不起来。
谢琮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急切地四处摸起来。
姜宝鸾眼前一阵阵发昏,咬咬牙道:“二公子你就不怕世子生气吗?”
“他生什么气!你和我有了苟且之事,你敢告诉他吗?”谢琮抬头嘲弄地笑着,“只要你把事情宣扬出去,我还是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惨了,他最喜洁净,怎么会再要你这个残花败柳?就这么从了我吧,我待你比他待你更好,听话!”
姜宝鸾浑身直冒冷汗,可是她已经羊入虎口,以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反抗得过谢琮。
就像谢琮说的,如果她事后再说出去,对于谢琮来说无关紧要,对她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谢琮甚至可以完全推到她身上,说是她勾引的。
姜宝鸾璨璨的杏眸在黑夜里转了两下,她忽然软下声音道:“那……那二公子可千万不能告诉世子,不然奴婢就完了……”
谢琮早料到姜宝鸾会从,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知道,只要你听话。早就该从了我,那谢珩有什么好,怕是床上功夫不行,否则怎可能二十岁了才你一个通房?”
姜宝鸾侧过头,脸上满是娇羞。
“让你尝尝你二公子的滋味,和他比比如何?”谢琮身下一热,什么都不顾了,只捧住姜宝鸾的脸蛋就要亲上去。
眼看着谢琮的嘴已经贴上来,就在他此时放松警惕时,姜宝鸾忽然举起手中的伞往谢琮头上狠狠一砸。
谢琮一时不防吃痛,又被打懵了一下,结果迎来的是姜宝鸾接二连三的棒打。
姜宝鸾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只知道若没发生过那还可辩解,若已经发生了便百口莫辩了,宁可因反抗打得谢琮半死,自己反而有一线生机。
姜宝鸾一边打,一边高声呼救,这下倒是谢琮害怕了,可既挡不住她的伞,又捂不住她的嘴,顿时后悔不已刚刚被她骗过,从而放松了警惕。
最后一下重重落在谢琮后脑上,谢琮“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而此时各处值夜的婆子也循声而来。
“呀,这不是阿鸾姑娘吗?还有……二公子!”
“哎呀这是怎么了?”
“二公子怎么晕倒在地上?”
婆子们惊慌一片,而姜宝鸾在她们到来之后,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退思堂。
谢珩一到没看见姜宝鸾的身影,蕊娘却告诉他姜宝鸾被他派来的人叫去找他了。
谢珩顿时知道不妙。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谁。
谢珩立刻让身边的侍从小厮们都出去找人,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姜宝鸾落入谢琮之手。
才等了不过一会儿,谢珩起身往外面走。
还没走出院子,却见姜宝鸾已经被两个婆子送了回来。
姜宝鸾衣衫只是略有凌乱,其余非常完整,人明显已经昏了过去,谢珩一皱眉,也没等让人过来把她送到里面,自己便把她抱进了暖阁里面的床上。
婆子七嘴八舌还要和谢珩描述刚刚的场景,谢珩一声“闭嘴”,她们只能先退了出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很快他的侍从入内禀报详情。
听罢,谢珩冷声问:“他人呢?”
侍从道:“二公子已回了致远堂。”
这时蕊娘过来对谢珩道:“世子,阿鸾她还没醒来,还有些发烧,还是请个大夫来看吧!”
谢珩便让人去请大夫,正欲让人把谢琮提来见他,李夫人却漏夜赶来了。
出了这样不好听的事,谢琮又被姜宝鸾打伤了,自然瞒不过李夫人去。
李夫人忍不住骂了谢琮几句,对着谢珩又说:“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事,这事也不光彩,让你父亲知道你们为了一个女子闹起来,琮儿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丢脸无妨,对你可不好。”
既是李夫人特意赶来劝他,谢珩也没再说什么,对付谢琮他有许多方式,不急在今夜一时。
李夫人见谢珩面色不好看,又说:“我已经警告过温姨娘那边了,让他们不准多说一个字,就当没这事,阿鸾日后也好做人。”
一时府上的大夫来了,隔着床帐诊了好一会儿,又让蕊娘拿姜宝鸾另一只手出来。
诊完后大夫战战兢兢到了谢珩和李夫人面前,道:“夫人,世子,阿鸾姑娘有孕了。”
李夫人最先大惊,道:“她难道没喝药?”
说完又看看谢珩,见儿子还是沉着脸的模样,却看不出悲喜,仿佛事情无关痛痒。
李夫人也不敢问儿子,咬不准到底是阿鸾自己自作主张故意不喝药,还是谢珩默许的。
这时姚姑姑也已经闻讯进入内室,大冷天额头上尽是汗水,看看李夫人,又看看谢珩,最后跪下说道:“奴婢该死,可那药是奴婢照着方子亲自去抓的,从不敢有缺的时候,这……这……”
谢珩一直没有说话,李夫人忖度着儿子应该也不知情,踌躇着来回走了两步,终是问道:“是谁熬的药?”
姚姑姑说:“蕊娘。”
“夫人,世子,药确实是奴婢熬的,”蕊娘也立刻慌慌张张跪到了姚姑姑身边,“姚姑姑把药给了奴婢,奴婢每回都是熬好了就给阿鸾送去,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其他人也都是看见的,奴婢更是看着阿鸾喝下去,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
李夫人烦躁地一摆手,气道:“你不用再说了,先前《东山行旅图》一事是不是也是你?那时她便为你辩解,可见你们两个关系实在不错,两人串谋起来故意不喝那药也是情理之中。”
蕊娘没想到李夫人竟那么独断,丝毫不给她们分辨的机会,知道这事的轻重,一时也吓傻了,在地上抖着不敢说话。
“你们这些丫头一个两个的都不安分,心思个顶个的多,事情一回闹得比一回大。我且告诉你们这些贱蹄子,嫡出之前不准有庶出,任凭眼下有了身孕也不中用!”李夫人道。
谢珩方才一直神色淡淡,这时才往床榻那边觑了姜宝鸾一眼。
她睡梦中仍旧蹙着眉头,又因晕厥过去前受过极大的惊吓而双手死死揪着胸口的被褥,望之倒也令人于心不忍。
谢珩微微低下头去,挑了挑眉梢。
他自然也和李夫人一般认为,阿鸾的心眼儿多他是一直知道的,多半是和蕊娘串通好了。
其他事无伤大雅敲打敲打也就罢了,但这事却不能由她乱来,否则阿鸾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谢珩这边一言不发,一时李夫人见了又气又恼,直要把蕊娘拖出去用刑,不想这动静却吵醒了姜宝鸾。
姜宝鸾迷迷糊糊醒来时,以为自己已经被打发到其他地方去了,否则退思堂怎么会这样喧闹,谢珩是一定不许的。
她怕谢琮巧言再污蔑她,便急着为自己辩解,哪想才刚睁开眼,身子才撑起一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下情况,蕊娘就哭道:“总算醒来了,总要听她自己说一说吧!”
姜宝鸾一心只在谢琮的事上面,连忙道:“方才是二公子……”
还没说完,谢珩却已到了她面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如霜寒冷,姜宝鸾心里一颤,连话都没有再说下去。
“你是不是没有喝药?”谢珩的薄唇一开一合,瑞凤眼澄澈却如刀一般凌厉。
姜宝鸾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李夫人见她没及时说话,马上就指责道:“看她的样子便知不用再问。”
“你是不是没有喝药。”
谢珩又说了一遍,这遍不是问,而是说。
姜宝鸾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脑子昏昏沉沉的,很想倒头就睡。
她难道又做错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值得他们这样审问自己?
忽然灵光乍现,姜宝鸾浑身一震,继而是从心底里蔓延开的恐惧和寒冷。
“我……我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