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间总是有很多在别人听来很无聊的废话可以说,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已是夜幕低垂。
正要回去,胡仙仙忽又问道:“你的情丝不是被封在慧心玉剑中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反倒比以前更随和了?”
“我以前待人不随和?你认为我该像无仇那样?”反问过后,他怅然叹了几声,静默片刻后他又再说:
“无仇只是没有打开心结,不愿接纳任何人的热情。我从前对你态度冷淡,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对我生出情愫,那样你或许就可以坦然接受亘古寂寞的命运。
可惜,没想到后来一切发展都不受我控制。我们之间的渊源太深,纠葛太多,或许有没有情丝都不重要,早就可以出于本能地相依相恋了。
还有,慧心玉剑是在你手里,我可比其他任何男子都让人省心,你不必担忧我会移情别恋。”
胡仙仙嘚瑟地扬了扬慧心玉剑,往回走去。两人慢慢地走着,明明可以一瞬间就飞到的距离,偏要步步缓行。
她折了些草茎在手,边走边编着,行走速度又更慢了些。血无仇和杭无一急急找来的时候,都已是月上中天,而她的草编小笼还没完工。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胡仙仙向杭无一问道。
“三师伯带来的那些道童见你们这么久没回去,就说你绑架国师,非得要我们交人出去……”
血无仇接着说:“他们无理取闹,胡爷爷、胡阿婆又不许我斥责他们,我们只得来寻你们回去。”
“呵,居然该过问我的行踪?无仇,你先赶回去让胡大叔他们别怕,再把那些道童全都赶到院子外面跪着,我们待会儿就到。”程浩风吩咐着,并没有催促胡仙仙。
血无仇虽不会飞掠,轻功却是不错,先一步回去处理事情,杭无一就只有随程浩风他们慢慢走。
胡仙仙手中翠绿的拙朴小草笼总算完工,她笑嘻嘻提拎着问他们好不好看。杭无一看了看,呆呆发问:“这不是小孩子装蝈蝈儿、蚱蜢的笼子吗?”
“这不是装蝈蝈儿、蚱蜢的,是送给你三师伯的。”胡仙仙轻哼两声,笑递给程浩风。程浩风笑着接过去,挺郑重的放入袖中。
“三师伯拿去装什么?”杭无一腹诽着,这种小玩意儿除了装小昆虫,还能装什么?真是两个大小孩儿。
“装心,那是个心的囚笼。”胡仙仙回答她,神情似是谑笑,似是娇嗔。程浩风向她一笑,眉眼温柔。
杭无一大发感慨:“好深奥,好玄妙。你们也不是禅师,怎么说话总是带禅理机锋?”
他们没答话,早快步向前而去,急得杭无一小跑着追上去,还直喊“等等”。
回到胡家,程浩风向胡大仓、胡婶他们辞行,而后就带着血无仇离去。那些跪在院外的道童见他二人离去,可程浩风又没发话让他们跟上。他们不知该怎么办了,求着问胡仙仙他们该不该追上去。
“是哦,他只让无仇带话让你们跪在这儿,又没有让你们一同返回京城,你们该怎么做呢?总不能一直跪这儿吧?”胡仙仙假装思考,急得他们直磕头。
还是胡大仓心软,出门来扶他们。他们先前在程浩风许久未归时,那蛮横要人的态度他也不计较。
他劝着女儿:“让他们快追上程道长吧,跪在这儿倒惹邻居说闲话。”
“好,你们跪在这里的确碍眼,还是快去追那什么护国天师吧。”见他们拿上各种器具,一溜烟地跑走,胡仙仙忍不住发笑。
杭无一站在她背后,低声问:“阿姑,你真的不去京城帮三师伯?”
“是你不想和无仇分开吧?”胡仙仙打趣她,见她羞窘得转身要走,又正色说道:“帮他自然是要帮的,只是目前局势不明,还没到我们该去京城的时候。”
杭无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屋歇息。而后半个月左右,都是教徒授艺,平静度过。
十月初三,因天气渐寒,要给杭无一添几件过冬的衣服,胡仙仙就带她入城逛逛。
选好衣料,路过鸿宾楼门口,胡仙仙脑海中浮现许多往事,不由自主停步门前。
“阿姑,我饿了……”杭无一闻着酒菜香味儿,眼巴巴地望着里面说。
胡仙仙带她进门,正在大堂里的甘如菊见她们进来,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慌忙喊着阿板:“板哥、板哥,那个……那个将军的妹妹来了……”
阿板的腿被狗咬伤后,走路就向两边蹒开,此时他心中着急,迈步姿势就更显得怪异。
“姑小姐,呵呵,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阿板笑得脸都快烂了,可胡仙仙知道他恨不得她快死呢,就没答话,只冷冷扫他一眼。
阿板不自在的搓着手,想再说几句,又不敢说。杭无一并不知道鸿宾楼以前的事,对于店家和顾客这种古怪态度搞不懂,她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后来,还是甘如菊把坠子喊了来才结束尴尬场面。坠子招呼着:“姑小姐来了?快请到楼上房间坐。阿板,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啊,怎么能让姑小姐在乌烟瘴气的大堂里等着?”
坠子是嫂嫂最信任的丫头,也还算守本份,胡仙仙也就随她上楼。坠子说自从程浩风教训了阿板一顿,阿板倒是收敛了些,也没有和苟班头、马窜窜那些人胡混了,只是仍留了那些陪酒的女子在鸿宾楼里。
坠子并没有带胡仙仙去雅间,而是带到她和阿板自住的套房客厅。坠子让杭无一想吃什么尽管点,杭无一说了好多种,结果胡仙仙只许她吃豆腐丸子汤、炒青菜、凉拌萝卜丝、炸茄饼四样菜。
“阿姑你说过的,当你徒弟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可跟你这么久了,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你哄我!哼,我要吃肉,吃肉!”
“豆腐丸子汤里面有肉丸儿,炸茄饼也包着肉沫儿。”
杭无一嘟嘴嚷嚷:“那么一丁点儿配菜的肉怎么能算?我要吃梅菜扣肉、粉蒸肉、大块儿的红烧肉、还要酱肘子、炖肘子、东坡肘子……”
坠子看着她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安排,胡仙仙挥手让她去端那四样小菜就好。
“阿姑,你真抠门儿,好容易进次城都不肯让我吃好点儿。”
“你断荤几年,突然吃太多油腻东西肠胃会受不了的。那些说什么和尚最想吃狗肉都是骗人的,除非是没真正断过荤的假和尚,否则吃下去也会反胃。懂吧,吃清淡些都是为你好……”
等菜端上来,杭无一吃着,胡仙仙就望着天井出神。待杭无一吃完喊她,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阿姑、阿姑,我吃好了,该付钱了。”
胡仙仙回过神,摸摸身上,感应一下袖中,居然没带钱!
“无一……你、你带了钱吗?”
“啊?”杭无一张大了嘴,然后惨兮兮地摸出一块很小的碎银:“还好没吃什么大鱼大肉,想来应该够了。唉,这是胡阿婆给我买衣料后剩的一点点钱呢,我还准备存起来的。”
“我用不着银子,也就没带……”胡仙仙见徒弟嫌弃自己了,就手指轻叩桌面,这木桌转眼就成了金桌子。
杭无一眼前金光闪闪,她摸摸桌面,又用牙啃啃桌角:“是真的吧?挺像真的呢?”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不能拿来付饭钱,要是给别人救急还行。因为平白无故地变出很多金银,就是干扰人间金融秩序,会乱了天数。”
什么秩序、天数,杭无一可没注意听,笑着说:“哈,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想把什么变成金的,就把什么变成金的?
我不拿出去用,总不会乱了天数吧?我就弄间金屋子自己住着,屋里摆满金桌子、金椅子、金柜子那些……
哈哈,想想都过瘾。金的,不管什么都是金的!”
看徒弟臆想得都快流口水了,胡仙仙轻敲桌面,金桌变回木桌。事实上真有那法力的时候,金银财宝已经不重要了,打破法力局限才是所追求的目标。
坠子正赶来收碗筷,她刚到门口只见明晃晃一片金光,进门后却一切如旧,只能认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当杭无一不情不愿地把小碎银递向坠子的时候,她连忙摆手:“我哪能收你们的钱?”
杭无一赶紧把钱往袖里揣,可胡仙仙手一翻,那块小碎银就到了桌上。
“你们还要交账的,怎么能让你们贴钱?”胡仙仙指着银子对坠子说。
“交账也是交给姑爷,哪有亲哥哥收妹妹饭钱的道理?”
她们这么推来让去的就引得其他客人都出门来看,其中一个斜抱着娇媚女子的锦衫男子看了看之后,忙推开怀中女子。
那女子还要再拉他,他已快步走到她们门口,原来他是栓子。他低头进门,递了锭银出来:“小姐,这饭钱我来付。坠子,来,快收下。”
坠子不肯接,胡仙仙想着不用跟栓子生分,就让坠子快接。坠子怕是再推让,他们要生气了,就勉强收下。
见他们要走,她吞吞吐吐地说:“姑小姐,你等一等。嗯,我跟你说点儿事……栓爷也是知道的……
陆阁老是我家老爷得意门生,这车知府又是陆阁老的人……姑爷和小姐呢与车知府也交好。
去年年底的时候,姑爷和小姐来过陵州,跟车知府,还有泰兴的车典狱一起吃过饭,还收了车老板送的礼。
听说……车知府和程国师关系不好……姑小姐也一直还记着跟车家有过节……”
“嗯?我哥收过车闯的东西,还和车驰、车昂有来往?”胡仙仙心下一沉,冷声反问。
坠子点头默认,胡仙仙交待道:“坠子,你们每月都要托人送账本、送银子到京城吧?这个月顺便也带封信去,捎一句话给我哥,让他忠君爱国,关键时刻别站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