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珍珍始终没能得到刘玉秀的原谅，只得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去照顾喝的烂醉的林二柱。
林二柱像是借着这顿酒，发泄心中的烦闷。
一贯酒量不错的男人，此时却絮絮叨叨说着胡话，钱珍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他扶住。
“珍珍……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没办法给你一场满意的酒席。”
“我对不住你，我跟你道歉，我替我娘给你道歉。”
林二柱不停地道着歉，他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了，往日感觉还算通情达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变了脸色，怎么都说不通，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还有小妹，整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用手表干什么。
能不能认得表都是个问题，瞎起哄，纯粹是火上浇油，让钱珍珍和他娘的婆媳关系越来越紧张。
林二柱这些日子简直是焦头烂额，钱珍珍的眼泪，他娘的叫骂，都逼的他要喘不过气来。
“娘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给她买个手表有什么用。”
“钱珍珍家里人都不在这里，又没有人给她撑腰，你不给她买表，她也不能不跟你。”
林二柱的娘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冤大头、败家子。
林二柱有很多反驳的话，想要讲。
“珍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我们应该对她好一些，多关照她一些。”
“珍珍因为嫁给我这个农村人，已经被她父母瞧不起了，我就是想给她买块手表，让她能抬得起头来，让她父母相信我能给他幸福。”
但是终究是在他娘油盐不尽的神情中败下阵来。
小妹一点都不体谅他，他在家的时候就给摆脸色。
要是光给他摆也就算了，林秀红对着钱珍珍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学足了哪些村里泼妇的做派，钱珍珍对上她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时常被气得哭着跑走。
“珍珍，别离开我好不好。”
林二柱借着酒劲，紧紧的搂着钱珍珍，明明明天就是办喜事的日子，两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想起今后的生活，有的不是期待，而是惆怅，婆婆和小姑子的刁难都让钱珍珍心生畏惧。
两人无言的相拥在一起，过了许久，林二柱拍拍钱珍珍的后背，松开他朝着林家的方向去了。
钱珍珍用双手揉揉她的脸颊，努力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要开心一些啊，明天可是我的好日子。”
刘玉秀裹着自己的棉袄，在知青点外吹着冷风。
她睡不着。
钱珍珍今天这副样子，让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们曾经约定过，对方如果找到合适的革命伴侣的话，她们一定会在婚礼当天陪在对方身边。
可是事实无常，现在两人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钱珍珍却来让她兑现曾经的承诺。
“希望这次你没有走眼吧。”
刘玉秀的声音很轻，轻到擦肩而过的钱珍珍怀疑这是她的错觉。
钱珍珍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她会彻夜难眠，但是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刘玉秀最后的态度，让她卸去了心头的大石头。
一夜无梦。
钱珍珍的婚事比她想象的还要简陋不少，她在房里时候，林秀红进来给她送饭。
砰的一声把饭碗砸在了钱珍珍面前的炕桌上。
“吃吧。”
钱珍珍瞧了一眼饭碗，粗茶淡饭都是好听的了。
就是在困难的人家，都没有给新娘子吃这个的道理。
一点荤腥都没有，还全是粗粮。
钱珍珍稍加迟疑，林秀红的嘲讽就紧跟着来了。
“怎么，城里人瞧不上这饭菜？那你别进我们家大门啊。”
明明是亲哥哥的婚礼，林秀红却挂着一张脸，活像死了爹娘。
钱珍珍穿的是她自己的衣裳，前襟戴了一朵红花，算是这个家里难得一见的红色。
这屋子还是林二柱自己喊着他那帮兄弟装饰了一下，她娘是一点不插手的，态度明确的很，就是要当甩手掌柜。
钱珍珍看着窗台上插着小花的罐头瓶，又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不去同林秀红计较。
“嫂子，你们城里人怎么都没有嫁妆啊，我听说都要陪嫁好些东西的，你怎么就这么一个小包就来了。”
林秀红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娘操办的菜色她早就看过了，没有什么吸引力。
比起跟那些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嫂子抢菜吃，林秀红觉得刁难刚过门的嫂子更重要。
给她来上一个下马威！
钱珍珍看着林秀红身上的新衣裳，面色不太好看。
林二柱本来是攒了布票要给她买新衣裳今天穿的，可是后来林秀红闹个没完。
这布票也被林二柱他娘要去给了林秀红，所以，今天，林秀红是唯一一个有新衣裳穿的。
新郎没有，新娘没有，小姑子有。
“我家离的太远了，所以爸妈不方便过来。”
钱珍珍用家远做遮羞布，企图掩盖她的婚事被父母不满的事实。
林秀红撇撇嘴，什么离得远，还不是爹不疼娘不爱。
“离的远就不能寄钱寄票了？你别是不想带到我们家来，想一个人藏着偷偷用吧。”
林秀红觉得她一定擦到了真相，这嫂子刚进门就开始攒私房钱。
“秀红，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嫁妆本来就是女人们的压箱底钱，我就算留着自己花也没什么问题。老林家就这么不讲究吗，还盯上我的嫁妆了？”
钱珍珍笑吟吟的，长期跟林秀红的对峙已经让她总结出了经验。
跟这种人玩横的根本不行，你跟她大小声，除非你做好把嗓子喊破的准备。
笑意盈盈的阴阳怪气，才能让林秀红破防。
“你瞎说什么，整个红旗生产大队，我们林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你那仨瓜俩枣，谁能瞧得上。”
林秀红眼睛一瞪，扯着嗓门虚张声势。
钱珍珍淡淡的噢了一声，挑挑拣拣着碗里的饭菜，再没胃口也得吃啊。
她可不认为，林老太太会愿意给她开小灶，现在不吃，那今天十有八九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