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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惆怅情多少 -(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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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应定斌四下看了看,又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睡?你那妾呢?”

应翩翩正在想事,被他问了愣了一下,才道:“哦,他?他有帐子,我不惯我和人一床睡,就让他回去了。”

从傅寒青的事后,应定斌很关心应翩翩的情感状况,生怕这个新纳的妾侍再让他不快,听闻两人不是闹了矛盾才放心。

他点了点头道:“也是,这样也好,你身体不好,也不能纵欲过度,就分开睡吧。前两天我听说你把库房里那些虎鞭丹药还都给找出来了,真是胡闹!以后若是再多娶几房侍妾回来,你还活不活了?”

应翩翩:“……”

他心想爹您想多了,我是今天才知道您儿媳妇没有阳/痿的,那些东西本来是想给他治病的。

应翩翩道:“爹,我没用那药……唉,不说这个了,我有正事。衡安郡那个差事,我想去。”

应定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都没想,立刻一口否决道:“这绝对不行,那些人可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你知不知道这么一趟差事会有多危险!”

应翩翩笑道:“富贵险中求啊。”

应定斌瞪眼道:“小混蛋,老子需要你去挣这富贵?”

应翩翩道:“爹,我就老实跟您说吧,我这几天又惹事了,这次招惹的是十皇子。”

应定斌:“……”

皇上那些个儿子,你小子是轮着番的来啊!

但随着应翩翩把事情讲了一遍,他就怒了,用力一拍桌子,说道:“岂有此理,他被追杀也就罢了,怎能让你做他的掩护,徒然连累你遇险!”

——其实是应翩翩故意引黎慎礼遇险上套,只不过这话不太好解释,他也就没说。

“那些人是想刺杀我还是刺杀他终究也不好说,只是我刻意将这件事推到了黎慎礼身上,谁连累谁不是重点。”

应翩翩说道:“重点是,我要让黎慎礼跟黎慎韫那一派的阵营产生嫌隙,咱们这边的压力就小多了。”

应定斌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阿玦,你为何对五皇子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傅家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仿佛特别笃定,他一定会对咱们不利?”

应厂公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应翩翩心中的隐忧。

其实若不是因为那个梦,他也不会这样着急地想要对付黎慎韫,毕竟以五皇子这样凉薄的为人,也不大可能因为应家跟傅家之间有了些私人恩怨就来找应家的麻烦。

可是在原书中,是他挑拨自己和傅寒青的关系,赐死了父亲,最后又将自己假死囚入深宫。

这样一个人,视人心如玩物,应翩翩只盼着他早死一天是一天。

他说道:“当初就是他授意韩耀,在我和傅寒青之间进行挑拨。在他心目中,应家从来都是隐患,我能感觉出来,他对咱们的恶意很重。爹,先下手为强。”

应定斌还是觉得到不了这个地步,但应翩翩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做事有时候看起来手段凌厉,但往往自有打算,应定斌看儿子说得认真,还是决定相信他的话。

“那你打算如何?”

应翩翩隐去池簌的身世不提,对他讲了讲刘宝林离奇死亡之事:“我怀疑黎慎礼的身世有问题,魏贤妃很有可能故意假作怀孕,偷了刘宝林之子。但不管黎慎礼的生母是谁,他毕竟都是皇上的儿子,仅仅这一件事,就算是跟皇上提出来,也不足以致命,说不定还会被压下去。”

应定斌会意:“所以你打算去衡安郡查一查魏光义,再为此事加一个筹码?”

应翩翩道:“他的守地上竟然有那么多的流民,我怀疑这人有问题。”

应定斌还是不放心:“你想查就隐去身份暗中行事,我派西厂的人保护你,掺和七合教那边的事做什么?那帮狂徒杀人不眨眼,你以为是那么好说话的?”

应翩翩道:“我的爱妾是名绝顶高手,有他在,此事绝不难办。这回遇险,就是他保护我脱困的。”

应定斌在路上的时候,也听手下的探子形容了那只熊的魁梧可怖,虽然应翩翩的话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但池簌竟然能不需要任何帮手就把那么凶悍的庞然大物杀死,可见确实本领非凡。

可是他为什么会甘心情愿留在应家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的儿子?

应定斌道:“市井之中,往往最多重义轻生、慷慨豪侠之士,他既然有这等本事,甘愿屈身于你,咱们也不能当做寻常妾侍看待。你让人把他叫来,他救了你,爹要当面跟他道谢。”

应翩翩心道,我确实也没把他当成寻常妾侍看待,寻常妾侍端茶倒水,伺候公婆,晚上还要陪/睡,他可是自由自在没人管的。

他也不与应定斌分说,只笑嘻嘻地答应了,扬声吩咐外面的梁间去请人。

池簌很快就来了,冲应定斌拱手道:“厂公。”

应定斌极会做人,也站起身来还礼,对池簌十分诚恳地感谢道:“小山,这次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救了我儿子一命,就等于是救了我应定斌一命。这个人情本公会记在心里,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你可以尽管开口。”

池簌看了应翩翩一眼,应翩翩笑着说:“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分的太清楚,我爹一定要谢你。他的许诺还是挺值钱的,你就收着吧。”

他话里有话,其实是在告诉池簌,自己没有跟应定斌说出他的身份,只是讲了之前救人的事。

池簌心里有数,沉吟了一下,却道:“阿玦说的是,咱们这样客气就见外了。厂公,有些事可否先坐下来详谈?”

池簌这是考虑到应定斌一路远来十分辛苦,才会主动这样说。

他心思细腻,往往在这种小事上面都极为体贴,只是这份体贴从不会在除了应翩翩和他家人之外的人身上用到。

两人都坐了下来,池簌沉吟了一下,对应定斌抱歉地说道:“今天当着阿玦的面,有件事情我也想跟厂公说清楚,其实我的身份,乃是安国公之子。”

应定斌一怔。

池簌道:“他当年背弃我的母亲,我跟他之间仇怨甚深,一来不愿相认,二来也是顾忌到安国公夫人,所以一直隐瞒身份。阿玦体谅我又重诺,不曾对外人提及,故而直至今日,我才对厂公坦诚,还望厂公见谅。”

应定斌一开始面露惊诧之色,听到后面,表情渐渐沉静下来,也看不清楚喜怒,淡淡问道:“哦,那你为何这时又说了呢?”

池簌道:“虽然我也很想得到厂公的赏识,但却不希望通过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来换取。我跟阿玦之间说不上谁帮了谁,我深恨安国公府,原本就有意报复,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大家的立场一致,不分彼此。所以厂公放心,无需您的报答承诺,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保护阿玦。”

应定斌的眸光中多了几分犀利:“我怎么听你这样说,反而更加不放心了。若有朝一日,利益相悖,你是否便也会倒戈相向了?”

池簌郑重道:“利益之外,还有人情,利或有改,深情难弃。”

应翩翩的心头一动,不禁看向池簌,只见他说话时眉目缱绻含笑,无边的温柔仿若静静涌动的海潮,仿若当真一片赤诚。

“好一个‘利或有改,深情难弃’……”

片刻之后,应定斌笑了起来:“这件事你原本可以不告知我,我还会对你多感激一些,但你还是坦然相告,足见品行。说实话,本公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池簌一听他这意思就知道还有后话:“多谢厂公夸赞。”

“可是,本公这一生中身无长物,富贵荣华如同过眼云烟,唯得一子,爱若性命。在他的事情上,本公不会马虎半点。”

应定斌说道:“所以虽然你言语诚恳,我还是要警告你,若你今日的话有半句虚言欺骗,逞使心机之处,本公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得把你千刀万剐!”

池簌道:“厂公放心,若我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还就聊起来了,应翩翩不禁说道:“……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就在旁边呢?爹,你这是什么跟什么,哪里就到了你不要命都要剐了人家的份上,说正事吧!”

应定斌被他逗笑了,回手溺爱地拍了拍应翩翩的头,说道:“你这小家伙。”

他沉吟着说:“我本来还担忧,如果让小山跟着一起去衡安郡,万一他半道反水该怎么办,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魏贤妃是安国公的表妹,这些世家利益牵扯甚深,魏家若是出了岔子,安国公府必受重创。从这一点来看,小山倒是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池簌听了衡安郡,神情微动,看了应翩翩一眼,应翩翩却微微迟疑了一下。

应定斌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西厂高手不少,虽然不如池簌那般高强,但是胜在人多,应翩翩要带池簌一起去衡安郡,不是因为一定需要池簌保护不可,而是他的教主身份。

只是刚才池簌与应定斌的那番对话,让他突然有些不想跟池簌一块去了,仿佛这样就真的认定了池簌是他的什么人一样。

可是应定斌一直以为池簌原本就是应翩翩娶进来的妾,两人早已肌肤相亲,情愫暗生,对于池簌刚才那番话接受的也理所应当。毕竟,谁能不喜欢他的儿子呢?傅寒青只是脑子有病而已,可能是从小舞刀弄棍的,被砸坏了。

应定斌做出决定:“既然如此,明日我面圣的时候,会提出让皇上派你去七合教总部,与他们进行沟通慰问。让小山跟你一起去,主要先看一看那边的情况,万事不求立功,一定要以安全为上。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地回来,出了多大的事,爹都能把你们给保下来。”

池簌不知道前情,但想来一会应翩翩会跟他说,也就默不作声,任由安排。

应定斌踌躇了一下,跟池簌说:“那就劳你多费心了,到时候一旦此事成了,你立下功劳,我也会尽力助你掌控安国公府。”

他心里还想,若池簌身份普通,就凭着他这样能干,跟应翩翩的感情似乎也不错,虽然不能生下子嗣,给一个正妻之位也是应当的。

可惜人家出身也不一般,以后说不定还要回到安国公府,说不定还看不上这个正妻的位置,这话就不好说了。

池簌微笑着应了,觉得应厂公跟皇上一样小气。

应翩翩道:“爹,明天见了皇上,你一定要表现的特别急切,非常想让我得到这个差事,仿佛这是个大大的美差一样。”

应定斌奇道:“你怕有人阻挠?不对啊,若是如此,我不是应该说你身体不好,武艺不精,一出远门,就要生病,表现的百般不愿意让人去吗?”

池簌在旁边听的暗暗好笑,觉得这对父子就像一大一小两只成精的狐狸,当真是各有各的坏水。

应翩翩眨了眨眼睛:“我记得皇上听政的时候,傅淑妃一向是不用回避的。爹,您不觉陛下对淑妃和梁王的宠爱太过,需要忠臣规劝了吗?”

应定斌转一转念头,隐约有点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淑妃这次若是上钩,必要倒霉。

他笑骂道:“小崽子,行了,我有分寸。”

……

应定斌忙着来看应翩翩,这一路匆匆赶来,又担惊受怕的,也十分疲惫,跟他们说完了话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他一走,帐篷中只剩下了应翩翩和池簌。

应翩翩垂了垂眼睛,若有所思。

经过方才应定斌的话,池簌已经大致猜出了这对父子在说什么,此时他便询问应翩翩:“应厂公这是调查到了七合教总部的位置,想上奏朝廷派人过去吗?那又关魏家什么事?”

应翩翩还没有回答,池簌稍一思量,已然恍悟:“魏光义跟魏贤妃之间有亲戚关系?”

他不了解朝廷这些世家之间的联系,但是七合教总部就在那里,总得知道当地郡守的名字。

应翩翩笑道:“池教主啊池教主,果然能者无所不能,你若为官,定也能青云而起,封王拜相!”

池簌失笑,当真站起身来,冲着应翩翩作势作揖:“公子过誉了,小人惶恐,岂敢岂敢。”

应翩翩笑着说:“装模作样。”

他说完后,又道:“朝廷没有恶意,只是我们池大教主一出事,半个天下都要晃一晃,皇上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想派人示好,并试探一下七合教内部如今到底是什么立场。毕竟这样大的一个教派,一旦生乱,后果难以估量。”

池簌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那些人的心思我看的清清楚楚,也是该亮名身份的时候了。”

应翩翩笑道:“那些勋贵大臣往往都把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看作是亡命之徒,谈之色变,一听要去打交道,吓得腿都软了。可我就不一样了,教主捏在手心里,毕竟无往而不利,偌大功劳转眼就能到手,实在是个美差。”

池簌含笑道:“我到时候一定鼎力配合,让你大大出一番风头。”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吊坠,此物乃是用奇石打磨而成,质地似玉非玉,坚硬无比,色作淡紫,形状则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在灯下折射出莹润的光彩。

池簌说道:“这是七合教的信物枭首令,你既然要去,就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就是我一时不在你身边,教中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冒犯你。”

这是他们教内之物,池簌没说,普通不了解的人也不会知道其珍贵之处,但应翩翩看过原著,却知道这枚枭首令不仅仅是七合教的教中信物,而天底下唯一能够代表教主身份的东西。

见到它就如同见到教主亲至,可以任意调派七合教的教众,得到各地分舵的招待和保护。

而且由于它的材质特殊,里面会散发出特别的香气,佩戴在身上甚至还有驱避毒虫的作用,十分的珍贵。

池簌便将这样独一无二,珍贵之极的教主信物放进了应翩翩的手里。

“其实我一直想送你点什么,可来你金尊玉贵,什么宝贝都见的惯了,之前买的那些小玩意都不过是一些、粗陋之物,原本不堪相赠。想来想去,唯有此物还有点用处,你拿着,盼它能多护你一些平安。”

应翩翩一怔。

池簌举止一向端雅,此时的语调依旧平稳,可说出的话,却比往日要慢了些,沉了些,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偏生越是沉静,越是渴求,话中那克制不住的情愫,隐约呼之欲出。

他想起那晚遇险的舍身相救,皇上面前的婉拒官职,面对父亲时的坦诚身份……桩桩件件联系起来,指向一个最为不可思议的答案。

应翩翩不禁抬头,看了池簌一眼。

窗外的雨下至尾声,那月色倒是越来越明,像是有着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蜡烛已经快要烧完了,灯影忽明忽暗,而就在应翩翩看向池簌的那一刻,外面恰好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半片夜空,将两人的神情都映衬的纤毫毕现。

池簌神情温柔,望向应翩翩的眼底隐带怜惜,眸光明亮,似有万千情意缠绵不绝,竟是莫名扣人心弦。

应翩翩仿佛听见自己胸中怦然一响。

而闪电转瞬即逝,一切归于黑暗。

或许面对这样一人,这样一份感情,动心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那能如何呢?生活中本来就有很多这样的瞬间。

一朵盛开的花,一弯高悬的月,一名倚窗眺望的女子,都或许都会在某种时刻带来刹那的心动,但终究花会谢,月会缺,红颜弹指老。

今日痴迷,明朝便厌弃,他跟傅寒青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今还不是相看两厌了。

更何况,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和前路便已经注定只能独自前行,更加不需要做这种无谓的牵扯了。

应翩翩将紫色的奇石放在床头上,发出“嗒”一声醒木拍案般的轻响。

一切暧昧与柔情,在他这轻轻一扣之下消失无踪。

他笑着,轻描淡写地说:“有心了,多谢。”

——这声“多谢”,利落,客气,疏远,在混沌的黑暗中,将戏与真的界限画的分明。

池簌知道,刚才那个难得心生迷茫和犹疑的人,已经再次穿上了冰冷的盔甲。那些东西不过只能换来片刻柔软,对方生性的警惕与机敏终究是深植在骨子里面的。

可是那一份沉沉的重量,他其实也希望能够一起担。

他想,应翩翩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应翩翩笑着说道:“我非江湖人士,这件信物虽然珍贵,恐怕也不怎么用得上,还是还给你吧。再说了,这件事办完之后,你回到七合教当教主,我如果真的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直接给你送信了,还需要它吗?”

他将枭首令拿起来,托在手中,递给池簌。

自从相识以来,池簌从来没有违拗过应翩翩的意思,哪怕是两人一开始互相怀疑和猜忌的时候,他每每被应翩翩一看,都会忍不住丢盔弃甲,心软的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可是这一回,他没有把东西接过去,而是看着应翩翩。

池簌那双幽黑的眼眸中总仿佛隐藏了太多的东西,曾经在第一次相见时就吸引了应翩翩的注意。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些情绪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冰霜遮在其后,让人看不分明,如今却是真切的,明亮的,那熠熠的光辉宛若迸溅的星芒,充溢了不可抑制的灼热与执狂。

他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四下安静,默然中却仿佛有一股小小的涡漩,不由分说地在两人身畔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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