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纪景年笑笑,“按时吃了,烟也少抽了,胃很正常!我没事,睡觉吧。”他沉声道。
他嘴里说没事,感觉他还是有点怪怪的,而且,就算真是考虑她明天要出庭,也不会真这么好心放过自己吧?
“丫头,假如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不会觉得活不下去?”纪景年低声问,喉咙僵硬,有些发疼。
顾凉辰差点笑出来,转过身,捶了下他的胸口,“难不成,你还会说,你是外星人,要回母星去了?”她好笑地问。
“……”纪景年无语。
“我是说假如!问问你是不是爱我到那种,没我不行的地步了!”纪景年沉声道。
“纪老师,你真幼稚,这样的问题只有那些刚谈恋爱的少男少女,才会问吧?矫情!”她对他嘲笑。
曾经想过,离开他,自己会独立坚强地活下去,但从没想过,从这世界消失这样的假设,那是死亡啊。
“嗯……我矫情,跟你在一起后,越来越矫情了!”纪景年自嘲地说,将她搂紧。
觉得,自己真是爱她的。
真的爱上了!
十五年后的重逢,他爱上了她!
因为爱,才容易情绪波动,动怒、吃醋、占有欲、思念、快乐……
“你松开我一点,快没法喘气了!”他抱得很紧,紧地让自己无法呼吸,顾凉辰小声道,他才松开她一点。
“辰丫头,继续努力、坚强一点!”黑夜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顾凉辰又有些奇怪了。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她紧张地问。
“哪有!看到你越来越优秀,感慨了下!”他沉声道。
不一会儿,他松开她,搂着她入眠,没再说任何话。
第二天上午十点,庭审开始,纪景年悄悄地进去,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辩护席上的她的表现,仔细聆听她的每一条论点以及和对方激烈的争辩。
她的表现,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很多。
她那种骨子里的硬气和坚韧,让她在气场上,并未因为年龄和性别而吃亏,毫无畏惧地面对原告律师的种种挑剔。
“审判长大人,经过以上的论述,相信您已清楚,黄永波先生遗赠给原告张慧英女士的价值6万元的财产,根本不是他的个人财产!遗嘱里提到的抚恤金,按有关政策规定,指的是死者单位对死者直系亲属的抚慰,黄永波先生死后的抚恤金不是他的个人财产,不属于遗赠财产的范围!此外,住房补贴和公积金属夫妻共同财产,黄永波先生未经我当事人江女士的同意,单独对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处理,侵犯了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其无权处置部分应属无效!”
顾凉辰的话才说完,旁听席传来一阵轰鸣的掌声。
原来这个原配的老公根本没有6万元的个人财产能赠给这个小三的!
“肃静!肃静!”
原告律师举手,还有要反驳的,法庭安静下来。
“辩方律师,黄永波先生的遗嘱是经公证机关公证过的,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
“敢问原告律师,经过公证机构公证过的遗嘱,就不存在不合理了?又或者说,就不排除公证机关失职的行为?而我,刚刚所论述的,黄永波先生根本没有6万元的个人财产能遗赠给原告张慧英女士的情况,完全属实!”顾凉辰扬声道,自信十足。
那边,审判长有了消息,确定她说的都是事实。
原告律师无法可说,法庭有了结案陈词。
京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驳回原告张慧英的诉讼请求获得遗赠财产6万元的决定。
此刻,1500余人的旁听席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角落里的纪景年也在悄悄地拍手,看着辩护席上的小女人嘴角扬着的自豪的笑,他欣慰。
顾凉辰听着群众的掌声,以及他们议论的话,心里十分十分地自豪,第一次感受到,法律是公平的,公正的。
明明是抢了人家老公、破坏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有脸控告原配!而且,经过她的取证调查,那份遗嘱说是在黄先生意识不清楚的时候立下的。说不定就是这个第三者从中作梗。
突然想起何紫晴,向旁听席看去,角落里,一抹消失的熟悉身影,让她心悸,那身影好像是纪景年的,可惜,已经不见了。
应该不是他吧?他早上说,今天要去西平区忙公事。
此刻,她真希望他在旁听席。
转瞬,又觉得自己挺虚荣,怕失败的时候,不敢叫他来,等真正成功的时候,又希望他在……
回去律师楼的路上,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第一次打官司,赢了。
她情绪很激动,电话里的他,似乎很平静,“别骄傲,继续努力!”她没底气的时候,他才会鼓励她,赢了的时候,提醒她别骄傲。
他觉得,这样,才是为她好。
“知道了!你真扫兴!”她心口微微有些失落,觉得纪景年应该像她一样激动才是,他却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顾凉辰初出茅庐,便能赢一场官司,于事务所来说,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大boss钱勇骏提议,晚上出去庆祝,也算是集体大聚餐,他请客。
顾凉辰有点受宠若惊,打了电话给纪景年,想他一起来参加,可惜,他在外忙。
其实,这个时候,还是很想跟他一起庆祝的,因为,没有他的提点,她也不会想到调查黄永波的财产。
顾凉辰今晚喝得很多,k歌的时候,玩得也很high,特意点了一首《至少还有你》,说是送给“纪老师”的,他不在,她的顾虑便少了,不怕在他面前丢脸。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刚唱起时,钱勇骏已经悄悄地拨了纪景年的号。
彼时,正开车的纪景年在路边停车,听着手机里带着嘈杂声的女歌声,起初不明白钱勇骏搞什么,正想问,感觉那声音越来越熟悉……
“也许,全世界我都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是她,在唱歌,他听出来了。
声音有些哑,他摊开自己的左手,幽暗的光线下,还可清晰地看到那颗痣……
脑子里浮现起,小丫头在运河边,抱着自己左手哭号的画面,纪景年的眼眶,不禁湿润。
“老纪,小丫头说,这首歌是送给她的纪老师的。”不一会儿,钱勇骏的声音传来……
有颗灼热的泪滴,从他眼眶坠落……
歌声消失,喉咙更咽,他张着嘴,呼出心口郁结的空气,然后,开车。
在他们聚会的ktv门口,见到了她的身影,被冯远扶着,似乎喝醉了。他立即按掉烟头,下了车,从冯远怀里,敌意地抢回她!
“纪老师……你来了……”醉醺醺的顾凉辰看到他的脸,傻乎乎地问。
“老钱,你怎么也不看着她一点!”纪景年闻着她身上浓浓的酒味,当着很多事务所同事的面,冲钱勇骏责备道。
钱勇骏心里并不恼,知道他是在心疼小丫头。
“她今晚特开心,没人拦得住她!”钱勇骏沉声说了句,纪景年没说什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自己的车走去。
即使她能喝酒,喝醉的滋味也不好受!
纪景年很气恼,但还是将她放在了驾驶位,座椅后仰些,系上安全带,放后座怕她乱动,危险。
“你为什么不来?不跟我庆祝!讨厌!”顾凉辰爬起身,捶打他,抱怨道。
“老实点!一个女孩子家,喝得酩酊大醉,像什么话?!”纪景年气愤地斥责道,是真生气。
喝酒也不看场合,不看他在不在身边,喝醉了,以她那酒品,发酒疯强吻哪个男同志怎办?!想起她被冯远抱着的画面,心里还很不舒服。
“我高兴!我就要喝,喝,喝酒!我今天赢官司了!人生第一次!别人都以为我不行,结果,我行的!”顾凉辰嘟囔道,在副驾上手舞足蹈地。
纪景年不敢开快,闻着浓浓的酒味,听着她醉话,扬着唇,又皱着眉。
“以后不准喝酒!戒了!”沉声命令了句。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醉酒的人,总是不着调的,这会儿,她已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儿……
车身的隔音效果很好,车厢里,除了能听到轻微的风摩擦车身发出的“嗡”声外,还有就是她那醉醺醺的歌声了。
她的歌声不算美妙,酒醉的她,甚至有点五音不全,然而,那一句句歌词直戳他的心坎。
如果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钱勇骏说,这首歌是她唱给他的。那她对他的感觉,是不是和歌词里唱的一样?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眼眶酸酸的。转首,看了眼躺在副驾上,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她。
没亮一盏灯的车厢,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只一瞬,便转过头,视线落在正前方的路况上。
他不知自己该是感动还是无奈。
“纪老师……我第一个官司,赢了……你怎么不帮我庆祝……”歌声静下,她醉醺醺的声音又响起,说句话还打个酒嗝,很不着调的样子。
纪景年莞尔,心酸,“你想要我帮你庆祝?”沉声问。
“想啊……当然想……”她嘀咕,“可是,你什么都案子第一……”她有些抱怨地说,酸酸的口吻。
“好像,工作第一的,是你吧?”纪景年笑着说,嘴角勾着宠溺,打了下方向盘,朝自家小区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