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有些颤抖地,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拿过打火机。
“啪嗒啪嗒”打了两次,才燃起蓝色的火苗。
狠狠地用力吸了两口,大量的烟雾从嘴里、鼻孔冒出,忧郁的眸子盯着屏幕。
过去的,就过去吧。
说起来潇洒……
惨痛的过去,刻在他骨子里的烙印,怎能说过去就过去?
董雪瑶,是被他害死的。
如果说是顾凉辰的错,不如说,他才是罪魁祸首!
此刻,他犹如再次坠入了那个冰窟窿里,冰冷刺骨的冷水,绝望的深渊,让他无法挣脱!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花季少女,他这一生,第一次为之心动的女孩……
冰冷的被窝,令她根本睡不着,蜷缩着身子,寂静冰冷的冬夜里,她孤独、寂寞。
拿起手机,无聊地登了qq。
第一个分组里,那唯一存在的人居然在线。
一颗孤独寂寞的心瞬间便热血沸腾了,激动地发了信息过去:
你在?!
qq信息的声音让纪景年回神,一颗烟也燃尽,眼眶有点湿润,大概是这烟太呛的缘故。
是她。
对于顾凉辰,纪景年是矛盾的。
有点刻意地避开她,毕竟,他不该跟她靠近。
然而,又会时常想起她,小时候及现在发生的跟她有关的事。
在!
他回复了一个字。看了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她怎么还没睡。
终于联系上他了!
顾凉辰心里好不激动,鼻酸。
“这么晚,还没睡啊?”她激动地问,打字的手在颤抖。
“准备休息了。”
感觉他对自己很冷漠,顾凉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手机屏幕,眼眶有些湿热,“那你早点休息,不打扰你了。”这么主动找他干嘛?
人家又不在乎你!
闭着眼,心酸地落泪。
“你也一样。”纪景年回复了一句,正想退q,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下次去清州会找你,不会食言的。”
看到这一句,顾凉辰失落的心,瞬间又激昂起来!
他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嗯!到时可别把我吃穷了!”故意发了一条状似轻松、玩笑的一句。
纪景年不禁扬唇,笑了,并不知道,顾凉辰方才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都是因为他!
想再发一句出去,看到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笑容,放弃,只发了微笑和再见的表情,然后下线了……
他有什么资格笑……
等了三天,中介公司终于有消息了,有份工作是做家政服务的,直白地说,就是保姆。不是她想要的工作,但是,寒假总共才一个月,她已经耽误一个星期了……
按照中介给她的地址,她来到了郊区的一幢别墅门口,按了门铃,有一位中年妇女出来开门。
整座院子显得异常安静。
“姐姐姐姐漂亮姐姐”
“啊”才要进门,后腰被人用力抱住,顾凉辰惊呼,转过头,看到一张俊帅阳光的男人脸庞,他正冲着自己傻笑。
她本能地挣扎,“你”
“三少爷,你快松开,又不乖了!”那位中年妇女连忙说道。
“不要不要”大帅哥撒娇地说道,居然低着头,枕在了顾凉辰的后背上,像个几岁大的孩子,靠在妈妈的后背。可他的身形明显比她高大健壮很多!
顾凉辰懵了,这,什么情况?!
抱着她的男人一脸傻傻的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皮肤挺白,一头乌黑的短发,额前的刘海略长,脸庞看起来像是韩剧里那些温暖无害的花样美男。
顾凉辰感觉这人有点不正常,她吃力地转身,双手推拒男人的胸膛,很坚硬的触感,能感受到他胸前坚硬的肌肉。
“你放开!”皱着眉,气愤地吼。
男人愣了下,脸上的笑容垮下,泫然欲泣的样子,活脱脱的小孩模样,松开她,落寞地垂下头。
一旁的中年妇女连忙将她拉开。
“三少爷,别生气,一会儿让这位姐姐陪你好不好?”原来中年妇女叫吴妈,她一脸和蔼地对这个身高起码在180之上的男人哄道。
顾凉辰一直皱着眉,看着他们的互动,直觉这人有问题。
“好啊好啊!”穿着深咖啡色毛衣的男人,拍手跳脚道。
随后,她被吴妈拉到了一个房间里
唐司漠,二十三岁,智障,智商相当于六岁小孩。请她来,就是为了照顾他。
顾凉辰很惊讶,这个比自己大两岁,帅气地犹如偶像剧里的花样美男的男人,居然是个智力只相当于六岁儿童的有智力缺陷的人。
命运弄人,真是可惜……
她觉得,这份工作自己没法胜任,像这样的人应该有专业的看护守着才是,她什么都不会。可吴妈说,唐司漠脾气古怪,不喜欢生人接近他,家里请来的专业护士全被他赶跑了,唯独看起来对她很特别,吴妈希望她留下,薪水翻几倍都没问题。
尽管这样,顾凉辰也还是觉得自己没法胜任这份工作,好意地谢绝后要离开,谁知,那个唐司漠在她出门前又抱住了她。
哭喊着让她不要走,她反抗不了,又不忍伤害一个病人,只好敷衍他说留下。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钩!”唐司漠听她答应留下,连忙伸出小手指,孩子气地要跟她约定。
顾凉辰苦笑,只好伸出手指……
京城
一辆深色suv在庄严的海军大院门口稍停,站岗的海军警卫敬了个礼,放行,车子缓缓驶了进去。
主干道上是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松树,树荫打在玻璃上,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不远处,标志性建筑黄楼和灰楼越来越近,左打方向盘,不一会儿,他在紧挨着的两栋灰色三层楼前停车。
纪景年在门前稍停留一会儿,这里,再不像十几年前那样热闹了……
脑子里仿佛还能听到小女孩那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刚进屋,只见着年过八十岁,身材依旧挺拔、稳健,头发花白,穿着老式中山装的爷爷站在一张八仙桌前,手里拿着狼毫毛笔,正在写对联。
纪景年摘掉黑色皮手套,喊了声“爷爷”朝楼梯口走去。
纪爷爷仿佛没看到他,继续书写,一气呵成一副对联。
上联:良辰好景结百年
下联:花好月圆偕好合
“臭小子,看我写的这副对联怎样?前院肖政委儿子过几天结婚”原来纪爷爷写的是一副喜联。
又是良辰好景!
“挺好!”纪景年顿足,敷衍道,“我上楼拿个东西”说罢,要上楼。
“你跟辰辰见过面了?”纪爷爷扬声问,声音浑厚有力。
纪景年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纪爷爷也转脸,放下毛笔,“你小子现在要是还怨着辰辰,这十五年可就白活了!”
“我跟她,不过偶遇。”他沉声道,表情淡漠。
“不喜欢她,就别招惹她!要不是你这个混小子,她们孤儿寡母也不会南下受苦!”纪爷爷沉声道。
纪景年没说什么,快速地上楼。
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杂物箱里的一只雕刻到一半的小木马,纪景年拿起布满灰尘的木马,眉心微皱。
这是当初准备送给小凉辰的生日礼物,还没雕好,董雪瑶便出事了。
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那瞬,心却扯了下,他蹲在垃圾桶边,看着里面躺着的,被遗弃的木马半成品,径自发呆……
如果不是董雪瑶的死,顾凉辰会一直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还是没舍得丢掉那只没雕刻玩的木马,从垃圾桶里捡起,随手又丢进了杂物箱。
下楼后,八仙桌上已经没了对联,摆上了饭菜,几盘菜中央摆着一盆香喷喷的卤煮,一瓶二锅头。
“吃个饭再走!陪我喝两杯!”刚洗完手的纪爷爷过来。
“爷爷,不了,还要回事务所。”纪景年淡淡地说道。
“混小子!忙得跟爷爷吃饭的空都没了?!”纪爷爷很生气,气愤地呵斥。
纪景年没说话,走到桌边,表示留下。
纪爷爷这才眉开眼笑,拉开椅子坐下,让他也坐下。
祖孙俩很久没这么坐下喝酒了,纪爷爷为纪景年倒了杯酒。
纪景年端起酒杯,一口饮下,纪爷爷也喝下。
“阿景啊,爷爷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好受!那是意外,你不必”
“爷爷,您别提!”纪景年不悦,连忙打断。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也是他心头一个溃烂的伤口,他不治,也不想治,由它继续溃烂。
仿佛这样,那份愧疚便会少些。
“我就是怕你误会辰辰,你也不想想,那丫头那么听你话,怎么会打小报告!”
“爷爷!两杯酒喝完了,我该走了!”提起这些事,就像是碰到了他的雷区,纪景年立刻站起身,说完就走。
“纪景年!你不能一辈子活在自责和痛苦里!你得走出来!是我纪家的男人,就给我洒脱点!别他妈的像个怂蛋!”纪爷爷拍着桌子站起,冲着他的背影,面红耳赤地吼道。
纪景年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顾凉辰本想骗唐司漠的,那天从他家回来后,第二天就没打算去,谁知道,那唐司漠居然带着司机找到了她的住处!
她不跟他走,他就坐在地上耍赖,哭喊,弄得周围人尽皆知。
顾凉辰没办法,只好跟他走,而他也确实像个六岁大的孩子一样,黏着她。
她只能在心里当他是个六岁孩子,陪他,照顾他,十来天下来,感觉还不错。
其实,跟唐司漠在一起还挺愉快的,每天为他读童话故事,教他写字、画画,像是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漠漠,有时候姐姐真羡慕你,过得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愁……”午后,坐在宽幅的向南的落地窗前铺着厚厚的纯手工羊绒地毯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她抱着抱枕,看着窗外,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