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认真研究多日,确认“走正规途径进宫”这条路子行不通后,便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池阳君的寿诞上。
然而送礼是个技术活,既不能太贵,也不能太便宜,必须得符合送礼者的身份,同时又能投收礼者之所好,令双方皆大欢喜。
但凡吕布在这方面有一点天赋,也不至于一点天赋都没有。硬着头皮折腾几日后,他终于向现实低头,宣告认输,把麻烦丢给魏夫人,自己一溜烟地跑去军营了。
刺杀董卓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吕布平时就是再心大,此刻也会紧张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受到的压力是逐级增加的。
排解压力的方法多种多样,有的人借酒浇愁,有的人仰天长啸,有的人打架。
吕布就是那个打架的。这些天他以指导训练为由,挨个暴揍士兵发泄郁气。听张辽说,与他关系颇近的老兵们已经遭了一轮殃,现在轮到了入伍一年多的新兵们。
并州军对自家老大忽然的发癫接受程度良好,甚至还有不少人感恩戴德——被吕布这等武艺高强的将领亲自指导的机会可是非常罕见的,寻常士兵挨他一顿打,受益良多,都恨不得再多挨几顿,涨涨经验。
张辽说这话时,神情是一贯的严肃,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张辽是来找吕布商议军务的,吕布在睡午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吕昭便做主留他稍坐一会儿,随意说说话。
吕昭一手打扇,一手用袖子托着脸,懒洋洋倚靠着凉亭中的廊柱,认真打量了男人片刻,视线从他明显发青的额角转到不自然垂着的手臂,判断出这人也没少挨揍,遂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竹枝将药箱拿来。
“不必费心,我无事。”张辽赶忙推拒。
“好歹上点药。”吕昭翻出自制的跌打损伤膏,又去寻干净的布,“我爹也是,怎么净朝脸上招呼。”
好好一英俊的小帅哥,给打破相了,以后讨不到媳妇怎么办?吕布负责吗?
“是我没躲开。”张辽不好意思地解释。
武艺切磋时双方磕磕绊绊,受点小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吕布本没想着对张辽那张帅脸下手,但张辽躲闪时脚下又被绊了一跤,阴差阳错,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张辽越想越觉得丢面子,目光到处乱转,看到了一块被吕昭从药箱中取出、随手撂在角落的木板。为了掩饰尴尬,他伸手将木板拿过来,好奇地扫了两眼,“这是什么?”
“雕版,”吕昭终于找到了布,“上面刻的是治疗时疫的药方,我已验证过了,确实非常有效。”
这块雕版药方,是吕昭用抽奖系统抽中的奖品之一,剩下的分别是一罐永远喝不完的冰可乐,和《马具改良说明书:汉代版本》。
三样奖品大大出乎吕昭的预料,她本来以为卡池里只有安慰奖,没想到竟然有真东西。
可乐这个一看就是凑数的暂且不提,《马具改良说明书》可是个大宝贝,给马钉上马掌,装上马镫,再对目前已有的马鞍进行适当改良,这三项装备配备齐全后,毫不夸张地说,能使目前骑兵的战斗力获得飞跃性的提升。
但吕昭并不打算现在就把它们拿出来。新式马具的制造并不难,难的是灵光一现的奇思妙想。比如马镫,没什么技术含量,随便弯两个环挂在马鞍两侧就能算数,有经验的老师傅一看便知其效用。万一消息泄露,给董卓学去,提升了西凉军的战斗力怎么办?
除了马具改良法,治疗时疫的药方也有大用处。
东汉末年疫症频发,隔三差五便席卷各个州郡,可以说是贯穿了从汉末到三国的全部时间线,从未彻底断绝。历史上的曹植曾作《说疫气》一文,用来描绘当时百姓被瘟疫折磨的惨象。
此时的司隶地区,就有小片区域瘟疫肆虐。董卓初闻署官汇报,吓得惊慌失措,速速遣人前去调查,但得知疫症皆爆发在旷野之中零星分布的荒凉村落后,他就安心地躺了回去,只吩咐城门加强守卫,万不可将得病之人放进长安城内,然后便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再也不去管了。
吕昭获得药方后,为了验证效果,瞒着魏夫人和吕布,只带了貂蝉与几骑随从,乔装打扮出城,就近找了一座被瘟疫困扰的村落,免费给生病的村民看病。
旁人视瘟疫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吕昭却并不害怕,她身负的神明血统涵盖与“生命”相关的权柄,即使被系统压制,仍然能护她百毒不侵,还顺便让周围人也沾沾光。
病得奄奄一息、被逼上绝路的百姓们死马当活马医,未曾质疑吕昭的身份和用心,别说是治病救人的药,即使是要人命的毒,他们也愿意一点不漏地吃进肚子里,只求能做个饱死鬼。
几副药用下来,效果立竿见影,染病的村民奇迹般的全都好转了,症状较轻的已能下床劳作,症状严重的也捡回了一条命。
确认药方的确有效后,吕昭便将方子誊写数份,分发给村民和附近的行医作为备用,随后不带走一片云彩,飘然离去。
吕昭自觉目的达成,走得十分干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村民们视为了下凡救苦救难的神女,暗暗膜拜,祈求她保佑自己无病无灾,风调雨顺。
长长的故事被吕昭简化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张辽本想问问何为雕版,却在听完吕昭的后半节话后惊得心脏重重一跳,脸色微变,瞬间意识到她瞒着所有人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当即追问道:“验证?如何验证?”
吕昭正往布上糊药膏,闻言暗道失策。这事一旦掰扯起来,闹到吕布那里,恐怕他当场就得爆|炸,必须要掐灭在张辽这儿。
“不重要,反正我验证过了。”吕昭一只手抓着张辽的衣襟,迫使他弯下腰,另一只手扬起,“啪”的一声,将药膏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脑门上,“自己按着,别掉了。”
张辽听话地压住白布,一双漆黑的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吕昭,眼里满是不赞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我是女子。”吕昭边说边端起至于案角的茶杯,把里面装着的冰可乐灌进了张辽嘴里,阻止他继续叨叨,“多喝点,别客气。”
张辽:“咳咳咳!”
甜中带涩的液体冒着细小的气泡,沿喉咙滑进胃里,同时凉爽之气直冲头顶,瞬间令人清醒不少。
“这、这是什么!”张辽用手背抹过唇角|溢|出的水渍,感觉黏黏糊糊的。他从未饮过如此古怪的东西,惊得睁圆了眼睛。
“是毒|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吕昭露出凶残的表情,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不给你解药了。”
张辽哭笑不得。
“听到了吗!”吕昭拍了拍廊柱,“不、准、说、出、去!”
张辽还未来得及回话,凉亭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到吕布保持着双手托举的姿势呆呆站着,脚边倒扣着一只托盘,各色糕点滚得满地都是。
“……将军!”张辽瞬间感到一阵心虚,他猛地弹起来,倒退好几步,与吕昭拉开距离。
吕布却没看张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吕昭,深吸一口气,悲痛欲绝道:“啊,那是毒|药吗?我上午看到堂屋的案上搁着满满一大碗,还以为是你又捣鼓的新吃食,全都喝了。挺好喝的,哈哈。”
吕昭和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