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帆紧紧抿着嘴,抱头缩着,感受身上落下的每一个拳头带来的伤痛,明明痛入骨髓,却仿佛没打在身上似的。
她渐渐把头埋入了膝盖中,唯有这样,她的脑子还能思索着。她不能死,至少不能在报仇之前死。欧阳萌萌那可恶的嘴脸犹在眼前,明明她可以结束了她的生命,却被莫天问干预了。是啊,如果今晚就这么杀了欧阳萌萌的话,那么即使命陨在这儿,她也不会有遗憾的吧?可是,为什么?
剧烈的痛,源源而来。一帆想起了在灵犀宫的日子,因宁静而美好。云绮和琉璃两人对她如姐妹一般,而莫天问,是他救了自己,是他带自己出来。
原本,她是应该感谢他的,单是救命之恩,她就无法报答。
可是,她将他的帮助当成理所当然了啊!
眼圈一红,一帆抱紧了自己的双肩,坚硬的拳头不断砸下,下一刻几乎就能要了她的命。此刻最是无助,她依然想起了莫天问。就如同当时在停尸间一般。可是,他不该,不该阻止自己报仇。
原本还怀疑自己的一帆,瞬间如将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
不该,欧阳萌萌该死,欧阳家的人都该死。
律法,在这鲤城,被欧阳家只手遮天,她又能有多少期待?没有了莫天问的帮助,她就是这鲤城的孤魂野鬼,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关怀,更没有人在乎她的仇恨。不是吗?
刚才的坚定,怦然瓦解。
就这样去了吧?反正父母弟弟都死了,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毕业了,原本她的世界就要开始,却没想到,结束的如此快。
就这样吧!
一帆的手,缓缓落下,放弃了自保。
下一瞬,一个砂锅大的拳头迎面而来,直直打在了一帆刚刚抬起的头上,炸出了一片血花。一帆眨眨眼,看到前面几人狰狞的面孔,恨不得直接将她啖了。
“好了差不多了,别做得太过分了。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是现在。”有人出声,一帆感觉周围的人渐渐褪去,就像是她身上的温度一般,彻骨的冰冷席卷而来,一帆懒得呻吟,努力的张开眼,望着旋转不停的白白的天花板。她看到了,提着行李袋的自己,走夜路回家,漆黑的夜色窃走了她的勇气,只剩下恐惧。
一帆的双眼睁得大大的。那时候的夜,总带给人这样的恐慌。可是,她看到了,榕树下,打着灯笼的三个人。三人见了她,连忙跑上前来。
自制的灯笼,明灭的光线,就在那一瞬间,将恐惧击散。
“爸,妈,弟弟……”一帆带着血丝,肿胀的双唇中艰难地吐出这样的呢喃。
“嘿,这贱人真有趣,不反抗由着我们打也就算了,我们都歇了,才来求爷爷告姥姥呢!”奚落的声音依稀传来,一帆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如果父母有灵,如果弟弟有魂,那么这一刻,她们能动得了手?下手了她们还能无恙?终归是人死神消了啊!而她,也要跟着去了。
身上越来越冷,一帆却懒得动了。缓缓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今晚欧阳萌萌命不该绝,你出手了。可是当初天斧山,这陈一帆就该死了吧?你却也出手了。”远远透过墙看着陈一帆的菩耶一声佛号,幽幽开口,只见身边的老朋友身子一僵,“你那灵犀宫中的两个侍女也是命本该绝的吧?可是,你也救下了。”
莫天问双眼紧紧闭上,许久:“那不一样,灵犀宫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即便是救下了,也与这尘世间无瓜葛,无因果。”
“可是,当她求你带她出来,你还是同意了。”菩耶忽然笑了一下,“若不是你出手了,那么今天的惨剧就不会出现。老朋友,枉你一直是那人嘴中一直称赞的最有悟性之人,如今却也沦落到此,竟然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莫天问默默承受着。
“如今,一切因果由你而起,是准备出手呢?还是放手?”从欧阳家出来,两人就一直跟着陈一帆,她的遭遇都看在眼中。菩耶看着内心一直挣扎的老朋友,却不知如何开解。
佛说,有因,必有果。
而陈一帆呢?她的命,早在天斧山时,就该截至了。
“放手吧。”莫天问蓦地冷冷道,收回眼中的复杂,转身,似是要放弃了陈一帆,任由她灭亡。
“你真的放得下吗?”菩耶诧异,自己紧紧相逼,原是要让老友认下心中的异样,承认对陈一帆的特别。但此刻,药下的太猛了吗?
“不是越早结束干涉越好吗?”莫天问反问了一句,将菩耶噎着,随后又向那房间投去深深的一瞥。
一滴血,从一帆嘴角缓缓落下,沁入衣裳中,染红了一片。一帆那绝望的模样,让莫天问心惊。但他知道,她不是她,虽然一直好奇着,但不是她,就没有任何意义。
合眸,莫天问再度转身,作势要离去。
菩耶遗憾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如果他是一帆,宁愿选择在天斧山就离去,如今也不会这样伤心绝望。而老朋友,菩耶刚想抬头安慰一下,却见前头的莫天问身子一动,如一条细线般疾射而出。
菩耶转头,目眦欲裂。
原本安静的牢房中,响起一阵惊呼。行凶的那些人慌张地躲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角落中蹲坐的一帆。她的双眼紧闭着,似乎浑然未觉,可那道从她身体中迸发出来的红光,却耀眼了他的眼眸。
心动,身移。
菩耶站在莫天问身边,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剧烈的波动。
不是测试过了吗?不是她。
可是这红光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果然佛主没有诓我,守在天斧山,一定会等到她的。”莫天问此刻的狂喜,菩耶深切地感受着,只是眉间,隐隐有着一丝担忧。看向陈一帆的视线中,更多了一些探寻。真的是这样吗?
陈一帆!
原本于他,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如今却不得不放在心上了。菩耶见莫天问身子一摇,进了那牢房中,站在陈一帆身边,低身,一脸怜惜之意。顿时无奈摇头,跟着进了之后,回头对上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女人,挥手让她们全部阖眼,但终于还是忍不住感慨,自己一直恐慌的事情,终于还是要上演了。
他听到莫天问犹在颤抖的声音:“是烈火红莲的气息,没错,是烈火红莲的气息,菩耶你感受到了吗?是她,绝对没错。”
菩耶被莫天问摇晃着,脸上现出无奈的笑。
是啊,烈火红莲,当初她的身子便是地狱中的彼岸花炼成的红莲之身,她从地狱之火中重生,成就了烈火红莲。世间绝无仅有的一个,不愧地狱中的最后一只鬼。可是,真的是她吗?
菩耶再度在心中敲下一个问号,但见陈一帆浑身笼罩在一片红光中,眉目也展了开来,这一刻,从那眉眼中,似乎能看到那人的蛛丝马迹,可是,这红光却是他最最恶心的东西,没有之一。菩耶忍着身子的排斥,想上前再仔细观察,却见莫天问蹲身,抱起了陈一帆,这才发觉,原来陈一帆早就昏了过去。
“你确定吗?”菩耶见莫天问就要离去,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我不会认错的,菩耶,让开。”莫天问脸上的激动冷却了下来。而菩耶更是古怪,整个人变得庄严,身子一动不动。
“若真是她的话,你这么做,还会让她陷入另一个轮回中。你该知道的,她的灭门遭遇……”菩耶没有点破,见莫天问微微沉思,脸色轻松了些。
“让开!”莫天问依旧坚持地说着,而菩耶眼中的希望也点点消散。缓缓挪步,终于还是让步了。望着远远离去的身影,菩耶轻笑。轮回,终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布。他不禁抬头,透过屋顶,望向浩瀚的天空。
究竟,当初佛主的那句提示,是真的为老朋友好,还是另一个局?
可无论如何,莫天问,自己的这个挚友,在抱起陈一帆的霎那,已然走入了那个深浅不知的胡同中,或许连那人,也不知前路几许吧。
监狱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让鲤城公安局震动了,在安全措施如此完备的监狱中,居然有人弄晕了房间中的所有人,逃了出去。这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而紧接而来的消息,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什么?你说陈一帆父母的尸身又不见了,确定?”连越明眉头紧锁,满目不可置信。随后喃喃着,“不会吧?难道……”猛地想起在欧阳家看到的一幕,连越明张大了嘴。
下一刻,他手脚敏捷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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