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日,逍遥王府重建完毕,这座空了二十年的王府,终于光明正大的迎来了它的主人。
清晨一早,凤颖一身隆重,立在府门口看着文武百官向她恭贺乔迁之喜。
从城北的碧水苑搬到王府,却也算得上乔迁。
宴会将开,身为长姐的凤瑾却迟迟未到,百官免不了心生猜疑,私下里开始议论起来。
“陛下对成王多有包容,就算她犯下谋反的罪,陛下都一笔揭过。
“逍遥王乃是陛下亲妹妹,如今新府落成,她竟然都没来?”
“嘘,我听说王府重建一切事务,都是由曹国舅负责,陛下可是分文未出。”
“啧啧啧,还真是冷漠无情,血缘亲情还比不得一个外人!”
“血缘亲情算什么,多年前就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卫,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不也一样下得去手?”
“叫什么来着,姓谢……”
“姓谢?这个姓,在我大禹可不多见。”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都是坐在院子外,品阶不高的官员。
年纪大的,已经是耄耋之年,年纪小的,才被提上来没多久。
年纪大的不懂察言观色,这么多年都得不到升迁,年纪小的不懂谨言慎行,迟早要给家族引来灾祸。
坐在园中的人,即便议论也是与就近的人窃窃私语。
离主位很近的那一拨,根本没有与旁人交流,就冷冷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底下造谣生事的人。
他们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来此,不过是做做表面工作,更是为了观察凤瑾的态度。
良禽择木而栖,也得先观察观察新木与旧木,究竟哪个更好栖息些。
对于某些官员添油加醋的议论,凤颖假装没听见,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微笑,任由他们发挥。
她仍旧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虽为说话,外人也能看出她的期盼。
逍遥王真是善解人意啊,即便陛下不来,她也没有生气,只是这翘首以盼的样子,真是有点儿让人心酸!
宴会已开一刻钟,凤颖终是在老管家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往园中走去。
她身为主人,不能冷落了宾客!
她压抑着失望,拖着步子往主位走去,眼底的阴险一闪而逝。
就在她撩着衣袍,即将在最前最正中的高位坐下的时候,一道被拉长的尖细嗓音,从府门处扬了过来。
“陛下驾到——”
众人瞬间噤声,齐齐朝外望去,待到黑金色的影子隐约可见的时候后,他们已经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凤颖呆愣的盯着逐渐靠近的人影,后臀离椅子只有半尺的距离。
见众人都跪了下去,她阴下眸光,抖了都袍子,移到下方跪了下去。
强大的威慑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边驻足片刻,径直坐到了园中最靠前最高的位置上去。
“众卿平身——”
凤瑾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单手撑着后脑勺,双腿搭在椅把上。
举止轻佻,行为散漫,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完完全全一个昏君。
近处的肱骨老臣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她的为人,倒没多说什么,仍旧保持着最初的缄默。
凤瑾扫视了底下的人一眼,心里嗤笑不已。
来得还真是齐全,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出现在了这里,离京多年的逍遥王,面子还真大呢!
视线最后落在了一旁站立的凤颖身上,身为主人,却找不到座处,到底是找不到呢,还是根本没有准备多的呢?
或许从最开始,就认为她一定没空过来吧!
“都开宴了,皇妹还站着做什么,难道是不欢迎朕?”
话语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全落到了二人的身上。
两人都是先帝的血脉,一人生父是先凤君贺蓝,一人生父是皇贵君容渊,两人的父族都是隐世大族,她们能够和平共处才是奇怪。
对于巫族与容氏了解不多的官员,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对此了解颇深的元老级人物,都眯着皱巴巴的眼睛,谨慎的观察着二人。
“欢迎,陛下驾临,令臣的王府蓬荜生辉,臣自然是欢迎至极。”
凤颖谦卑回应,只是那语气,似乎存在着一丝咬牙切齿味道。
似乎有些焦急,情绪藏得没有往常好,凤瑾眸光暗了暗,对此疑虑颇深。
如今楚辞被绑,谢玄音讯全无,理论上该慌的人应当是她。
凤颖作为很早就开始布置夺舍之事的人,应该早就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她表现焦急究竟从何而来?
凤瑾明面上没再针对她,主人一般的吩咐张全,派人搬了一套桌椅,放在她左下首的位置,方便凤颖入座,暗地里一直在关注凤颖以及大臣们的言行举止。
乔迁宴办得奢华隆重,菜肴一水儿的全是山珍海味,相较之下,倒显得凤瑾举办的几次宴会寒酸无比。
凤瑾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从外归来的野王爷,竟然比她这个女帝过得还好!
心头一酸,就忍不住多话:
“皇妹啊,没想到你财力如此雄厚,你瞧瞧朕,整日就只能吃点儿萝卜,勉强度日。
“如此一看,还是当个闲散王爷好啊!”
凤颖的筷子僵住,在碗沿拨了拨,放在了梨木雕出的小鱼上。
拧着眉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如此数次,才有些尴尬的回道:
“陛下多虑了,臣在外浪迹多年,囊中羞涩,回来之后连府邸都是曹大人出资修建的,就连今日这宴会,也是由曹大人……
“臣多年未曾回京,对京中礼数多有不懂,只是觉得盛情难却,就接下了曹大人的援助。”
“哦,曹大人,哪个曹大人?”
凤瑾幽幽发问,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了底下的曹国舅身上。
凤颖蹙了下眉,毫不掩饰的抛出了曹国舅的名讳,完全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
凤瑾低笑起来:
“看不出来,财力雄厚的人是曹国舅呢?
“不到一月,就能让一座年久失修的王府焕然一新,不知曹国舅曹大人,能不能好心将朕的皇宫也修缮一番呢?”
被点名的曹光耀身子一颤,畏畏缩缩的朝高位上瞥了一眼,快速的缩起了脖子。
修皇宫,怕是让他把底裤当出去都修不好!
气氛凝滞之时,一道鲜红的身影阴沉沉的从外踏来,掀起一地的桌子,在他跨过园门之后,连围墙都塌了!
那个瘟神怎么来了?
众人惊慌四散,就怕被他周身携带气流波及。
凤瑾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就站起了身,凤归麟拆房子怎么拆到这儿来了,不会又是针对她的吧?
他昨天傍晚不都还好好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