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让男婴继续活下去,唯有不断地杀人借尸。
但北玉丰杀了一辈子的妖邪诡物,他到头来却必须用同样的方法,才能让自己的亲生骨肉继续活下去,这对北玉丰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尽管北家有意隐瞒,但除妖北家生了怪胎的消息还是风传一时。
畸形儿被百姓认为是天降灾祸,是天煞孤星的化身,引得街坊邻里指指点点,暗中唾弃咒骂。
说北家以除妖为生,这是得罪了山野精怪,受其降罪。
即使北家曾经救民于水火,但矛盾点燃,百姓看不到曾经,只能看到满目的污秽。
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北家迫不得已舍弃了偌大家产,搬去了山林之中隐居于世。
耳边清净了,但眼看着止盈止跃渐渐长大,畸形的特征也越发明显。
男婴北止跃几乎不再发育,萎缩的四肢越来越小,与止盈相差不大的脸却在生长,但五官僵硬,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动作。
妻儿备受痛苦折磨,北玉丰望着手中古籍记载颤抖不止。
有办法,但只能杀人。
他想到了曾经斩杀的魑魅,想到了死于剑下的魑魅幼儿,北玉丰日日夜夜都如遭苦刑。
梦魇缠身,神经紧绷。
有一日,北玉丰在梦中又遇见了曾经斩于剑下的亡魂,而在亡魂之后,是蹒跚学步,身体畸形的儿女。
北玉丰起身,双眼血红。
他拿起了床头斩妖的刀,喝了一口烈酒。
不知在床前坐了多久,北玉丰提着刀转身下山。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当中,天色渐暗,梆打五更,北玉丰摇摇晃晃撞见了一名幼童,幼童穿着破旧衣物,蜷缩在草堆里瑟瑟发抖。
北玉丰走到幼童身前,举起了刀。
但这把刀却迟迟未曾落下。
月光洒落一地,北玉丰收刀在侧,从怀里取出一些碎银放到了幼童身边,转身离开。
他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最终出城入山,走到一处悬崖边,
月光披肩,北玉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
北玉丰死了,北家娘子也因病去世。
无人养育的十余岁孩童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北止盈早有慧根,看道经读道术,勤学苦练下,竟能摸透一二。
但长此以往必定所及狭隘,北止盈在山中破观偷学道术,几次被道童发现,拿着木棍扫把驱赶,骂她是“畸形妖物”。
尽管如此,北止盈依旧日日前往。
几年下来道观内的弟子也习以为常,不再驱逐北止盈。
甚至这个怪胎,也能走进道观内,正大光明坐在树下听道学法。
这段时间内,北止盈除了自身修为外,还要一直照看身后的同胞弟弟,将近及笄,脑后的人脸依旧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僵硬的“咿呀”声。
道观内的老道说,脑后的同胞胎身有妖气,并非善类,若能割下脑后人脸,便收北止盈为徒。
北止盈对修仙问道最是看重,视其为毕生追求。
在亲人和修道之间,北止盈选择了修道。
更何况,她早已受够了被称作“怪物”“煞星”,被人用石头扔,被叫是妖怪邪祟。
欲成大事者,绝不可心慈手软!
她拿起大刀割下了脑后的人脸,鲜血喷涌,“咿呀”的哭诉喊叫传入耳中。
隐隐约约,北止盈听到人脸喊了一句“好疼……”
“啪嗒!”
割下的畸形儿被扔在了地上,北止盈也晕倒在地,血泊当中,人脸布满血丝的双眼微微转动,怒意涌入了残缺不全的身体当中。
镜中妖气丝丝缕缕盘绕在人脸之上,残缺的身体动了动,竟是在妖气的驱使下越爬越远。
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而北止盈则如愿以偿成了道观弟子。
北止盈天资聪慧,百年后飞升成仙。
千百年里,北止盈始终忘不掉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弟弟,一个被自己亲手割下,扔在地上的人脸。
另一边,北止跃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却在天地间苟延残喘。
他也始终记得,自己的同胞姐姐,要亲手杀了自己!
然而北止跃并无身体内脏,更没有修道天赋,甚至连神识也残缺不全,仰仗着稀薄的妖气,北止跃缓慢修行。
在镜妖气息的晕染下,北止跃的身躯逐渐变形,由畸形的人,变为了一面白骨血肉组成的镜子。
千万年后,北止盈成了止盈真人,证道金仙。
站在蓬丘仙山大谈道法苍生。
而阴暗的角落里,北止跃为了活命只能不断地杀人杀妖,他修行速度缓慢,甚至连本体都不是完整的躯壳。
机缘之下,北止跃再次遇见了北止盈。
他没有犹豫,直接挤进了止盈真人的脑后,如同千万年前一样。
长在她的脑后,共用一具躯壳。
这一次,北止跃将体内的毒素血丝缠入了止盈真人的体内,他感到十分容易,这也是北止跃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躯壳,适合自己的躯壳!
尽管止盈真人施法再次割下了北止跃,但北止跃明白,他会得到这具身体,总有一天,将自己的同胎姐姐踩成烂泥。
但修为的差距注定结局遥不可及。
北止跃本可以借助血丝将其操控,但他能感受到,止盈真人居然用妖丹在清理体内的血丝……
这不公平!
北止跃心中异常愤怒,他四处寻求邪道诡术,偶尔得知昆仑织女灵魂半残,羽衣一旦脱下便与凡人无异。
他明白自己找到了,一具更为合适的躯壳。
北止跃身躯不全,北织女灵魂残破。
这本就是天生一对!
北止跃身体再度腐烂,他杀了落丰村内的孙守义,穿着牛郎的人皮,重现落丰村的镜中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占据织女的身体,借助羽衣杀了止盈真人。
于是他等来了织女下界,借助天赋邪道将其绑进镜中幻境。
脱下羽衣,结为连理。
在阴阳转换之间,蚕食织女的灵魂,渐渐地,终将占据这具天神的躯壳!
……
大量的记忆碎片在敖青脑中转换而过,凡是与之有关的因果联系,都落入了脑海当中。
现实中时间不过眨眼,脑中记忆便已消化了七八成有余。
感慨之余,敖青思索着羽衣的藏匿所在。
碎片化的记忆里,敖青隐约看到孙守义将羽衣沉入了湖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