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丘真陵山,玄极宫中。
宫殿内长满了盛放的雏菊,清香馥郁,蜂蝶萦绕。
身穿白袍的女仙坐在玉椅之上,手指扣在玉质把手的表面,双眼扫过台下的男修,冷声道:“说吧,又给我惹上什么事了?”
方音皱眉,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姐,那洞庭的敖珏,我就是看不惯他,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被张素影看上,还当众假惺惺地拒绝素影……”
方音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方玲韵面前哭诉道:“我不管,姐,你得给我做主!”
“住口!”方玲韵冷声道。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我答应你晋升直系,不是让你儿女私情,在这种事情上磕磕绊绊的,考核大会将至,不知道好好修行也罢,尽给我犯事,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方玲韵神情黯淡,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发力,只听“咔嚓”一声,玉椅的扶手被捏出了几道裂痕。
见状,方音垂眸,沉默了片刻。
他皱了皱眉,语调阴哑:“姐,你知道我的性子,得不到张素影,我就没办法尽心修炼,只要张素影的心一日在敖珏身上,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为了我的修行,姐,你就帮帮我,让张素影成为我的人,让素影忘掉敖珏那个家伙!”
玉椅上的方玲韵神色发寒,仍旧一言不发。
方音垂头丧气,继续说:“千年前我们过得那是什么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得不到,这种痛苦不亚于万箭穿心。”
“姐,那张素影就是个没背景的人修,如果她能与我双修,那也是她的机缘福气,何况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心魔缠身,我迟早会堕入魔道。”
方音身体微微倾斜,凑到了方玲韵耳边:“姐,八百年前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我的好姐姐好掌门,别忘了,你几乎是踩着我才走到这一步的,莫非登上高位,姐你又想卸磨杀驴吧?”
方音语气低沉,却宛如一把刀狠狠割在了方玲韵的胸口。
玉椅再度裂出了断痕,方玲韵脸色十分难看,她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音悲痛的脸上露出喜色:“找个理由让敖珏滚出蓬丘,再用些邪术操控张素影,让她喜欢上我。”
方玲韵皱眉,双眸黯淡。
方音见她神情有变,阴阳怪气道:“姐,我可是你的亲弟弟,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族杂碎?”
听到这话,方玲韵重重叹了口气。
“帮你可以,但事成之后,你必须好好修行,在百年里突破真仙低阶,否则就算是因此沦为笑柄,我也会亲手处置你!绝不手软!”
方音笑道:“只要事成了,别说突破,就算修到中阶五层也不是不行!”
听到方音的承诺,方玲韵的情绪才渐渐冷静下来。
自己亲手酿下的恶果,也只能由自己去了结,双手早已布满污血,这个恶人,恐怕早已不得不做。
闭上双眼,方玲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南瞻部洲,落丰村。
破旧的茅草屋外,一名身穿布衣的女人站在木案前,她长相清雅脱俗,白皙的皮肤看不出一丝农家妇人的模样。
女人手中拿着一块笨重铁刀,她将铁刀扬起落下,笨拙地将木案上的草料剁碎。
“哐哐哐!哐哐哐!”
茅草屋前不断重复着剁砍的闷响。
女人望着眼前生锈的菜刀和粗糙的草料,眼泪顺着脸颊缓缓下落,滴落在剁碎的草料之中。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向着云卷云舒的天际望去,伸出手想要捕捉些什么,终究还是水中捞月、镜里看花。
天色渐暗,远处的山路上两道身影渐行渐近。
黄昏的暖光照在羊肠小道,照在男人破破烂烂的衣袍上。
男人手中牵着缰绳,缰绳的一侧绑着一头老黄牛。
一人一牛朝山下走来,身影被黄昏的阳光拉成细长的虚影,恍若画布上的点缀。
将黄牛拉进草棚,男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和苍耳。
又将备好的一桶草料熟练地提起,倒入了满是缺口裂痕的牛槽里。
“娘子,今晚的饭准备做些什么?今天天气实在有些燥热,几亩地耕下来出了不少汗,怕是又要辛苦娘子拿去河边洗洗了。”男人笑道。
身穿布衣,皮肤白皙的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男人面前,哑声恳求道:“守义,求你把羽衣还我,求求你,把羽衣还我好吗?”
孙守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不耐烦地往女人身上踢了一脚。
“你这个蠢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羽衣早就丢了,丢了你听不懂吗?还要我说多少遍!”
女人仍旧还是哭诉:“守义,求求你,你还给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守义,看着我这一年勤勤恳恳的份上,你就发发慈悲好不好?”
孙守义满脸的怨毒神情,他抬首将女人的头发揪起,直接拖到了门口,又将其重重地摔了下去。
“丢了就是丢了!妈的,老子今天的好心情都给你毁了!”
无视满脸泪痕的女人,王守义大步朝屋内走去。
门口的位置,女人缩在墙角,她身体瑟瑟发抖,满是泥渍的头发粘连成一片,但即使如此,仍旧难掩其容貌姿色。
她双眼里满是绝望,视线落在布满石子的小道上。
石路尽头看似浩瀚无边,但在女人的眼中却隔着一片高墙。
她尝试过逃离,但是无济于事,此处似乎布设了特殊了阵法,她逃不了,只能在原地打转,在这个破旧的茅屋里苟延残喘。
女人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小腿出磨出的伤口很快恢复如初。
她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跌倒一样,女人走到木桶面前,颤抖着手指将布衣塞进了木桶里。
看着木桶内满是污渍汗液的布衣,她双手将其抱起,木偶傀儡般朝河边走去。
那个河边……也是痛苦源头的开始。
女人苦笑一声,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像是在笑自己,也像是在多舛的命运。
终于,女人走到了河边。
河水澄澈清明,宛如一条盘绕青山的玉带。
她将白皙的手指伸入河水,触感微凉。
“哗啦!”
散发着汗臭的布衣被扔进了河水当中,清澈的水流飘出一层浑浊的污秽,女人半蹲下来,拿出木棒开始捶打布衣,将衣服里的汗液泥土清洗干净。
不知不觉,天色昏暗。
灌木丛里有萤火虫展翅旋。
女人将衣服收回木桶,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转身往茅草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