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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灌汤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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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湾回来的那个晚上, 阿夏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她的心到现在都跳得很快。

她点起蜡烛, 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嘴唇, 原本她的唇色偏淡, 可现下在这昏黄的烛光下, 都能看到嘴唇似染了一层水红。

阿夏的手指轻轻触着这发麻的唇角,她的脸上飞起两团潮红,将镜子反扣到一旁, 蒙头躺进床上, 良久她又拱起身子爬起来。

顶着一头乱发, 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连着旁的一些东西放到个布袋子中。

而后大半夜收拾起衣衫来, 她决定好了, 明日就要去外祖家,包袱全都收拾好后。

阿夏坐在床沿上,低垂着眼眸,才发现自己的脸皮这么薄。她暗暗地想,反正没过个十来天她是不会回来的, 且让盛浔一个人待着去吧。

她咬着唇, 趴在窗前等天亮, 外头有朦胧的日头时, 阿夏提着包袱就往楼下赶。

方母正在楼下忙活着,今日大伯和阿阳也准备回去,她把要给两人带走的东西给准备好。

刚搬出个罐子, 拍拍上头的尘土, 抬起头一看阿夏拿个包袱站在楼梯口, 纳闷地问她,“你拿这下来是要去做什么?”

“阿娘,我今日想坐大伯的船,去外祖家。”

阿夏把那袋包袱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怕方母不答应,说得有理有据,“昨日我的生辰,外祖他们没有过来,那刚好我闲着,可以自己上门去,正好还能再过个生。”

触及到她娘的眼神,赶紧改口,“哎呀娘,我说笑的,这不是之前外祖母就催着我去,早点去还能在那里多待段日子不是?”

“我说你这孩子,”方母手搭在腰间,“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成了,你早点去看看你外祖也好,先过来吃饭。”

饭间里太婆正在叮嘱大伯,“老大,你也不是年轻时候了,上了年纪之后就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可别再跟以前一样了。回去后也好好跟小杏过日子,阿笑的婚事你也要上心点。”

“娘,我都知道,”大伯不管太婆和太公说什么,都一一应下。

“大哥,等会儿还得托你个事,”方母端着一盘蒸笼进来,放到桌上时说道。

“什么事,弟妹你尽管说。”

“就是阿夏这丫头,今早下来说要去她外祖家,我想想也行。不过现在家里头也忙着,没时间送她过去,这不是就想麻烦大哥一趟,等会儿转个道送她一趟。”

方母的话音刚落,方觉就问她,“怎么今年转了性,要这般早过去?”

之前年年都是才到端午前几日才过去,今日离着还有十天,竟要这般早过去,可不就是转性了。

阿夏死鸭子嘴硬,她说:“我想外祖了。”

“好好,到时候大伯送你去王家庄,顺路的事情。”

大伯满口答应,阿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怂恿,“阿夏,你都上了我们的船,干脆先跟我们一道回宁塘去,等端午边上再送你去王家庄怎么样?”

阿夏想想后,还是摇摇头,“我要之后跟我爹娘一块去。”

她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顿时发笑,方母就对阿阳道:“阿阳,你也别劝了,我们阿夏这是怕到时候,一个人招架不住那边的三姑六婆。”

宁塘那些本家的亲戚,一个个都好做媒,甭管亲疏远近,只要沾亲带故就亲热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阿阳也闭了嘴,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那些三姑六婆属实是难以招架。

等大家话说完后,阿夏才小心提起一个灌汤包,昨夜没睡一顿折腾,她早就饿得不行。

这灌汤包一瞧就是她爹的手艺,捏的褶子都相同,一圈褶子很漂亮,收口又小。放在蒸笼里时灌汤包一个个边缘扁,提起一只后,肉馅带汤往下垂,饱满似夏时的桃子,满满一肚子的汤汁。

灌汤包要想好吃,一在汤,汤得浓郁而利口,所以光搅好肉馅不成,还得往里头放做好的皮冻,上锅蒸熟后才能有满肚汤。二在皮,讲究揉面时三软三硬,才能做到皮薄不破。

吃蒸好的汤包,阿夏谨记一句话,“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就是先在皮上戳个洞,再小心啜饮里头的汤汁,以防上来就被烫着唇皮。

肉馅的吃着虽美,不过要是能赶上秋初的螃蟹肥美时,包一笼蟹黄汤包,那才鲜。

阿夏吃完几只灌汤包后才觉得又有精神了,见方觉起身,她也擦把嘴赶紧溜出去。

叫住方觉,“哥,你晚点帮我把这个东西,”她说到这,话里干巴巴的,“交给盛浔,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方觉接过那布袋子,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还闹别扭了不成。”

“不是,啊呀,大哥你交给他就成了。”

阿夏明显不想再说这个话茬。

“好好好,到时候我是不是还得在他面前说,你去外祖家半个月不回来。”

方觉打趣她,在心里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那大哥你要说的话,你就说吧,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阿夏把头瞥向一边,话里话外都在否认。不过一想到昨日收的生辰礼还在盛浔的船上,都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只能等回来再说了。

“成,大伯要走了,”方觉拎过她的包袱,收了笑叮嘱道:“到了外祖家可别哪都去玩,尤其是松岭山,端午前后那里正是蛇多的时候。”

“好好,我都听进去了。”

阿夏点点头,同样的话她爹娘又轮流交代一遍,耳朵旁才算清净。

“老大啊,要是没事就划船过来,带着小杏和阿笑也来看看。”

太婆的话里满是依依不舍。

“是喽,不过晓得你也忙,这事就不强求了,今年出海稳着点。”太公的思念总是这般含蓄。

“好好,我会常来的,等把阿阳带出来,就能歇下了。”

大伯也自然有点不舍,不过干他这行的离别见太多了。

“太婆,太公你们赶紧回去吧,还有二叔、二叔母,我会把阿夏送到王家庄的。”

阿阳站在船头大喊,使劲挥手,阿夏也让他们回去,不过站在岸口上的大家还是等他们的船划出去再走的。

眼见船只看不见了,方觉才提着那袋子东西,上门去盛家,他家门今日敞开着的,走到门边一瞧,盛浔在院子里头修理物件。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门,盛浔循声望过来,见到是方觉,脸上的神情微妙,却还是赶紧净了手走到门前。

“大哥,快到里面坐。”

“不了,我今日是受阿夏之托,给你送件东西来,”方觉将提着的袋子递到他手上,话里带着笑意,“她昨日也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就说要去外祖家,现在已经登上船,估摸有小半个月不回来。”

方觉说完,拍拍盛浔的肩膀,声音中有些许幸灾乐祸,“话我已经带到了,还得去书院,先走一步。”

盛浔手里握着东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方觉快走到树下时,才在背后说了慢走。

他状似镇定地拆开袋子里的物件,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张纸,盛浔小心拆开,只见上面写了六个字,发乎情,止乎礼!

字迹潦草,能看出着实有点气恼。盛浔感觉被骂也不冤枉,他干咳一声,继续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是条长命缕。

他心里一定,将长命缕握在手心里,才把最后那张卷起的画拆开来,一间屋子的摆设跃然纸上,大到床柜,小到一块帘布的颜色,甚至后头还专门画出是何柜子。

全部看完后,盛浔刚才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毕竟能提早将端午才要戴的长命缕给他,又把上次他曾说过那间屋子的摆设画下来,应当没后悔。

拿上东西走到屋子里,盛母擦着窗前的花瓶,见他笑容满面地过来,问了一嘴,“咋了,你捡着钱了,还是你爹出海又撞着大运了?”

不然她都想不出来,平日总是很沉稳的儿子会笑成这样。

盛浔收敛起笑容,他思索过后,还是跟盛母道:“阿娘,我想请黎木匠过来打些家具。”

“他可难请了,手艺好但价又贵,”盛母擦着花瓶上的小黑点,又说,“你要打家具的话,请个便宜的不就成了。这银钱总得省下来,我日后好给你说亲,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说说你——”

她唠叨的话还没说完,盛浔就道:“我是想请他打家具,把还空着的屋子给置办起来。”

“什么置办不置办的,”盛母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话说到后头声音却越来越轻。

而后她把手上的巾子一扔,拉过盛浔坐到椅凳上,急切地问,“你说把空着的屋子给置办起来,当年我们说好的,那是给你娶妻用的。你现在是有心上人了?她是哪家的姑娘?臭小子,你快说啊。”

要说盛母不高兴,那不尽然,可要说高兴,她也不算高兴。最要紧的是,要是盛浔找了旁人,那就跟阿夏无缘了,她只要一想到这,就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我不好明说,”盛浔确实没有明说,但他后头补了一句,“但绝对是让娘你满意的。”

“我满意的?”

话都到这了,盛母哪还能没反应过来,她原本还板着的脸,立马喜笑颜开。她不放心,再次询问,“真是我满意的?”

“是。”

“哎呀,盛浔,你可真是娘的好大儿,”盛母拍着盛浔的肩膀,只差没放声大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你说得对,是该叫黎木匠来做家具,要用最好的木材。光有木匠不成,漆匠啊这些招呼都要打好了。还得把之前备的定礼给再整整。哎呦你说我是不是应当去一趟,跟小芹通声气先。”

“娘,你稍安勿躁,我和她还没说好何时。”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是怎么说的,有意就不能辜负人家!”

盛母的急切也被他当头泼的冷水给浇灭了一些,她都为着这定礼和聘礼准备了多长时间了。

“人没在,去外祖家了,至少得小半个月才能回来,”盛浔叹气,也确实没有想到。

“等她回来我们商量后再说成吗,”盛浔虽然心里急切地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不过要是到时阿夏不愿意那么早,至少东西置办齐全,随时都能上门。

“成,怎么不成,你把人给我娶回家了,我供着你都成,”盛母现在是越见这儿子越顺眼,“那你们好好说,说好了我们可以先两家议亲,就是这东西得开始置办。”

她说着就站起来,指望不上盛浔能懂这个,她得偷摸着去问问旁人之前议亲是给的什么东西,保管到时候能置办得体面。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盛母走出去这腰板都直了。

留下盛浔睹物思人,不过再给他重来的一次机会,照旧还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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