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里,在集英殿召对群臣,做的精疲力尽的弘治,正在跟儿子一起做着广播体操。
弘治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认真的.儿子带的严谨,弘治做得一丝不苟,做完一遍之后,感觉筋骨舒活,刚刚办公之后的疲惫,已经一扫而光,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不少。
朱厚照就建议:“老爹,咱们再来一遍吧。”
弘治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微微的汗渍,笑着摇头:“什么事儿都要有循序渐进,用力过猛反倒事得其反。等我再把这些带回来的奏折批阅一下,然后再做一遍。”
说着这话,就坐到了桌案前,继续埋在奏章的堆里,仔细的批阅起来。
朱厚照就趴在了老爹的桌子上,对着头也不抬忙碌的老爹道:“这刚刚还说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不能发力过猛。可你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批阅奏章,然后就是集英殿招对大臣,这回来还不歇歇,你这不是明显的双标吗,说一套做一套,这不好吧。”
然后就不管不顾,抢下老爹手中的笔,把他拉到了床沿上,爷儿俩肩并肩的坐着。
对于儿子的这种接近于无赖,弘治也是拿他没办法。
其实这是儿子的孝心,该感动的。
“帝国这么大的疆域,每天都有大事发生,什么事情处理的一个不稳妥不及时,就会坏了事的。为父规定的小事不过三,大事不过半月的处理事情的时间规定,在我这里就不能够违背。否则上行下效,办事拖拉下去,可真的就不好了。”
现在的大明在弘治的要求下,办事效率明显,的比前朝任何几个皇帝都要效率高的多,这是好事。但这也累垮了这个勤奋的皇帝。
再加上他的老病根,最终这个大有作为的皇帝英年早逝,可惜可惜。
朱厚照在努力的改造老爹,其目的就是想改变历史上他36岁就死去的结局,让他长命百岁。
然后自己在他的身后猥琐发展。到时候自己这个太子熬不过他,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咱们大明设定了一层层的官僚机构,目的就是各司其职。小事有底下那些官员做,不是非解决不了的事,你就放权给他们。要不咱们养他们做什么。”
然后就拿起了桌子上一份贵州巡抚钱钺送过来的折子:“你看看就是一个百八十人的夫妻不和,悍妇闹事,这其实在地方一个公安,啊不,一个千户所就能解决的事,却常常上报,最终都弄到你的案头。那底下那帮人都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吗?”
这个折子说的是,云南沾益州土司之女米鲁,下嫁给了贵州土判官隆畅,却因为夫妻不和,米鲁便回了娘家。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可结果,由于地方放任不管,双方却是反目成仇。最终闹到双方各领兵马要死战。
但朱厚照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将继续向后发展。
由于地方处置不利,这沾州土司之女米鲁,便带着土兵,直接破了贵州普安城,杀了自己的夫婿,自称无敌天王,宣布造反。最终灭了贵州巡抚,总兵大员,朝廷损兵折将三万才平息。
这时候,事情才刚刚开始。
弘治就拽过儿子手中的折子,展开来给他看:“这个叫米鲁的女人可了不得,他是当地的土司,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虽然只是因为夫妻不和,出动了100多个人袭扰县城。
但这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将事情闹大。
双方首先都有上万的百姓。但那些百姓可个个都是彪悍无比。平时耕作狩猎,一有怨恨就群起而动,转眼就都是兵了。
而一旦官府介入,本来官府和那些土司们就有隔膜,弄不好就是一个土司暴动,糜烂了西南。
这种从一个小火星,就成为燎原之势的例子,在西南地区比比皆是。不能怪罪当地地方不作为,那是谨慎小心。”
朱厚照就鄙夷:“什么西南官员谨慎小心,其实就是推卸责任,生怕事情闹大,怪罪他们。这下好了,把这事情处理的办法推到老爹的脑袋上,做好做坏最终都是老爹你的责任。”
弘治何尝不知道地方官员的这种心态。但人家把事情说的是冠冕堂皇,你还真就没有办法责怪他们的这种推诿。
“这事要是搁着我办,不出三五天,就能把这事解决。”
弘治就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事情起因是夫妻不和,但朝廷的调解人呢,却是贵州巡抚钱钺。而坏事就坏事在这个钱钺身上了。”
弘治当时就黑了脸:“不要胡说,钱巡抚是天下闻名的方正君子。”
朱厚照嘿嘿冷笑:“我说坏事就是说的钱钺的方正,钱钺的君子身上了。”
弘治虽然不悦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尊重的钱钺的诟病,但还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作为未来的上位者,要有看人的眼光。他倒是想看看儿子怎么看钱钺的。
“米鲁和隆畅,都是南蛮的土司。南蛮人的生活习性和咱们汉人不一样。而这个为人方正的君子钱大人,确用咱们汉人的行为标准,和那个狗屁的君子道理,来衡量南蛮人的行为准则和标准这怎么能行?
今天集英殿里,大臣向您汇报当时钱钺的处理办法。
他将两个人找到一起说和,非要按照汉人的标准,女人要从一而终委曲求全,做好女戒女训。他这不叫胡闹嘛。
所以这个方正人就不懂得变通。
这件事只要老爹你派一个人去告诉他们,你同意米鲁离婚,大家好聚好散,这事就过去了。
如果这位钱大人还抱着那个汉人的标准,继续费力不讨好的撮合,老爹你就等着吧,钱钺绝对会逼着性格暴躁的米鲁,杀了隆畅。然后把怨恨还会发在朝廷上,认为咱们朝廷多管闲事坑害她,最终举旗造反。”
弘治闻听,就不由得皱眉:“你说的办法很对。但南方土司野蛮,一直不服王化。要想安定南方,就应该慢慢的让他们遵循咱们汉人的道德标准,用王化来教化他们,最终才能一劳永逸。”
朱厚照就撇嘴:“强扭的瓜不甜,什么事情都要顺其自然。用咱们汉人大男子主义,用咱们汉人对女子的苛刻要求,去要求一个放荡不羁的土人,根本就是给老虎脖子上套根草绳。
老虎感觉难受,咱们还以为安全。岂不知那个草绳根本就是让双方产生矛盾的东西。一旦违背了他们的意志激怒了这只老虎,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的争断草绳,咬上咱们一口。”
弘治惊讶于儿子这样的理解和比喻,在内心里也是叹服的。
朱厚照就再次大发议论:“当初写女德女戒的那个班固,其实就是在婆家受气,然而又不敢发泄。最终怀着我受罪,天下人都得跟我受罪的阴暗心理,鼓捣出那个害了千百年女人的破书。
结果害了中原女人还不算,那个钱钺,竟然还要拿着这套害人的东西,去约束那个无拘无束惯了的土司女人,要是不把他逼造反那都出了鬼了。”
“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朱厚照就冷笑一声:“若是老爹不信,咱们爷俩今天打个赌,不出一个月,米鲁必杀夫造反。”
面对儿子这样的危言耸听,弘治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于是又走回到了桌子前,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也明白,儿子的办法是似乎有道理可行的。但满朝的文武既定方针是,对于南方的土司野蛮人,一定要采取王化教化,让他们慢慢的认同中原的规矩,懂得忠孝礼仪,然后他们就不造反了。
自己儿子一个人的想法,就改变整个朝廷所有大臣坚持的办法,这能改变吗?
结果这里正沉思呢,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岳急匆匆进来,面色有些苍白的禀报:“万岁,贵州发来八百里驿递急报。”
能让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送来的报告,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弘治豁然起身:“什么事?”
王岳沉声回答:“云南土司米鲁,说朝廷处事不公。直接破了贵州普安城,杀了自己的夫婿,自称无敌天王,宣布造反。”
弘治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当时心中真是感慨:“我儿——真是乌鸦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