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这两天的这事,朱厚照又来了精神,显呗的对爹娘道:“这十天,可把我忙坏啦。不过好在,我总算没有白忙,总算替爹分了忧解了难了。”
于是,就唾沫横飞的,把自己督促煤矿老板郑天一,炼制焦炭的事说了一遍。
弘治就躺在床上听。在他认为,这就是儿子的胡编乱造。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郑天一是个贤才,但凡是贤才,大抵上,都是在治国上卓有建树,哪里在这种奇技淫巧上也都懂呢?”
朱厚照就呲牙反驳:“诸葛亮是大贤吧,但诸葛亮发明了木牛流马,难道父皇也认为是没有用处的?是奇技淫巧当给予鄙视摒弃吗?”
弘治就被嘢了一下。
“武侯,神人也,岂能是咱们能望其项背的?武侯所做,都是一心为国的,意义上,就已经与众不同啦。”
朱厚照一笑:“武侯发明了木流牛马,那是为国,但我天一哥,发明了焦炭,怎么就不能说是为国呢?”
然后站起来,对着西山方向:“就前些时候,我和他说了难民的苦楚困顿,说了爹您为难民累的心力憔悴病倒。我的把兄弟盟哥哥,非常担心您的身体。于是,不顾自己本小利薄,就发明了焦炭,还招募了上万灾民,替国家朝廷,安置了四五万灾民百姓。这难道不也是为国吗?这难道不是一份盟儿对盟父的一片孝心吗?”
这么一说,弘治还是欣慰的:“郑天一为国做事,发明了这奇技淫巧,也说的过去。他的一份孝心我也领了。”
然后严肃起来:“不过,什么盟父盟儿的,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要再提,如果郑天一要是他自己敢提,我立刻命令锦衣卫,灭了他三族。”
朱厚照就吓的一吐舌头。
天家无小事,收个干儿子,那还了得?还不反了天啦。
这时候张后听出了点什么,突然询问:“那个郑天一的矿在什么地方?”
朱厚照顺嘴道:“西山啊,就在西山的前山,怎么啦?”
张后当时大惊失色,豁然起身,对着弘治几乎用吼的:“皇上快下旨,将那个包藏祸心的郑天一,立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朱厚照和弘治当时就惊呆了。
还是弘治宽宏,笑了一下:“不过是顺嘴一句盟父,还不至于处以这样的刑罚吧,教训一下,让他以后不敢就是了。”
张后跺脚:“西山是皇家猎苑,是太子龙脉象征,他郑天一敢私自开挖皇家猎苑,就是死罪。更开挖了我们儿子的运气龙脉,那是和居心?皇上,你想想后果吧。”
古人迷信风水气运,被妻子这么一说,弘治也蒙圈了,郑天一挖了自己儿子的气运龙脉,那就等于是挖了儿子的根啊。这何止是大逆不道,这真是包藏祸心,这是在诅咒自己儿子死啊。
“来人——”
朱厚照也感觉事情大条了,突然想起那日打舅舅,在舅舅怀里搜出来的西山地契,还被自己藏着呢。赶紧一把抱住老爹:“先别忙啊。郑天一是有地契的,西山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是郑天一家的财产了。既然不是我们家的了,那也就不是我的气运龙脉象征了。人家开挖自己家的山,没有罪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自己家的西山,怎么成了郑天一的啦?“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西山地契?”弘治看向了自己媳妇,皇家产业归她管。
这时候张后才猛然想起,愣了半天,才颓然坐下:“都是前几天,两个国舅来祈赏土地,皇上没答应。没办法,臣妾为了安抚他们,就把西山地契给了他们。”
朱厚照就立刻敲定跟脚:“那就是说,西山不是我们家的了,是我两个舅舅的了。”
然后张后恨恨的道:“当时他们还嫌弃西山土地贫瘠,一定是他们转手就把西山卖给了郑天一换银子啦。”
朱厚照就小鸡琢米一样的点头:“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这样,就没天一哥什么事了,有事也是我两个舅舅的。”
自己两个兄弟包藏祸心,那就不能说了。
弘治为了妻子的面子,也就不再提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一家三口正说着呢,弘治不由自主的把被子掀开了一角。张后一见,赶紧按住:“别掀被子,殿里冷,别冻着。”
弘治心忧江南难民,自己乾清宫的地龙也停了,为的就是尽量节省点木炭。乾清宫只能靠几个火盆取暖。就这火盆,还要节省着用呢。“我有点热。”
张后闻听不由纳闷,这时候才感觉,乾清宫的确有点热:“怎么地龙烧上啦?”
弘治一皱眉:“何鼎,谁让你们浪费烧的地龙?”
何鼎小心上去赔笑道:“启禀皇上,地龙不是奴婢们不尊皇上的吩咐点燃的,是户部老尚书王恕,昨日晚上过来点的。说是什么要试验一下稀奇的物件。”
弘治又一皱眉:“王老爱卿呢?”
何鼎回奏:“老大人说眼见为实,半夜到现在,还趴在地龙口看火呢。”
弘治大急:“混账,老大人都六十多了,怎么能让他这么辛苦。快请进殿来暖和暖和。”
何鼎赶紧小跑着出去。不大一会,带着精疲力尽一脸黑灰的王恕走了进来。王恕一进来,直接给皇上跪下,猛的就是一嗓子:“皇上,太子大功,郑天一大功,江浙灾民有救啦。”
一听这话,弘治当时眼睛一亮,欠起身子焦急询问:“老爱卿,赶紧坐下说说怎么回事?”
王恕就爬起来,坐到何鼎给搬来的凳子上,就将昨日太子带着一马车焦炭的经过说了。“当时老臣不信天下竟然有如此奇物,所以,请进宫,用那焦炭在乾清宫地龙试验。果然如太子说的般神奇,才有如此恭贺。”
弘治闻听,看向朱厚照。朱厚照就洋洋得意:“我说对了吧,天一哥的奇技淫巧,是能和武侯木流牛马相提并论了吧。此物一出,不但解决了煤矿招工无处安置的难题,又能用此物救助江浙灾民。这不但解了国难,也为爹你解了忧愁。这下,你的病就能好啦。”
可能是精神作用,再加上弘治的病,的确是忧愁所致。
这下,这天大的事解决了,弘治起身坐了起来。吩咐:“朕饿了,给朕弄点吃的。”
然后点手王恕:“老爱卿,昨夜守了一晚也饿了吧,来来来,陪朕小酌一杯。”
听到皇帝说饿了。还要略喝一点酒。这下让所有的人都欢喜无比,太监宫女竟然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更有小太监欢喜的奔出满宫里嚷嚷:“皇上病体好啦,皇上病体好啦。皇上传膳传膳啦,皇上要喝点酒啦。”
于是,整个皇宫欢声雷动,不少老太妃不由得连连念佛,而御膳房更是大勺掂起,一群群宫女太监那是脚步轻快,转眼就将御膳送了过来。
弘治就坐在床沿,张后太子陪着,王恕就不能同席了。就在对面放了一张小桌子,陪皇上一家用饭。
这可是绝对难得的待遇。不过弘治宽仁,王恕也是吃过无数次的皇家饭,也不拘谨。
君臣谈了一阵焦炭事,然后弘治询问:“卿家准备采购多少?”
王恕道:“先行采购十万石。”
弘治摇头:“江浙千万难民,这怎么能够呢,再追加十万石吧。这十万石就从内帑里出。”
王恕感激涕零,代灾民谢恩。
“不过要快。”然后看向了太子朱厚照:“我儿和那矿东熟悉了,你再跑一趟,二十天,二十万石,必须准时交割。”
朱厚照一咧嘴,自己编瞎话中,那就是几口口水的事,但二十天二十万石啊,那得多少本钱,那可真是硬通货,自己上哪里去找这笔钱啊。
自己东宫里的物件即便不值钱,都让自己这两天偷光了。这还上哪里去偷啊。
眼珠一直,突然贼点子上来了:“父皇,儿臣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得赏赐我点什么以资鼓励啊。”
弘治闻听,开心的哈哈大笑:“这江山是你的,这天下子民也是你的,你这么做难道不是你的本份吗?还要什么奖励赏赐?”
朱厚照就相当失望,资金链马上断裂了,我要江山干什么。江山也不能做本钱,也不能给矿工当粮食吃。
朱厚照当时就急了:“现在江山不还是父皇的吗,百姓不还是父皇的臣民吗。我替父皇办差,难道不该奖赏鼓励吗?如果这次父皇不赏赐儿臣,那我就没动力了,我就回东宫睡觉去了。”
王恕看着这一家父子子斗嘴,笑着插话:“万岁,太子说的对啊。父子君臣,臣子有功怎么能不赏赐呢?那不和道理。只有您赏赐了太子,让天下人看看,只要天下人能为国立功,不管什么身份,都会得到赏赐的。”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弘治开心极了,当时就道:“老爱卿亲自试验,也有功,当赏赐。老爱卿要什么封赏?”
王恕一笑:“臣做的是本份,皇上赏赐了这顿饭,这壶酒就足够了。但太子做的是本份外的事,还有那个发明了这个焦炭的郑天一,是任劳任怨,所以当赏。”
弘治一笑,对着儿子道:“既然王爱卿说的有理,那就赏赐你。”
然后沉吟了一下:“郑天一这次为国分忧,想出如此神奇之物,当重赏。”
叫过何鼎:“你去传旨郑天一,因为献奇物解国难,赏赐文房四宝,四书五经一套,赏赐白银千两。但你告诉他,不要整日琢磨奇技淫巧之物,以后要多用心学习圣贤之道。”
这么做的意思很明显,你好好的学习学习圣人之道,别带坏了我儿子。
何鼎答应出去办理。
这回才转向儿子:“你说,你要什么赏赐?”
朱厚照当时大喜:“那就赏赐儿臣个十万二十万银子吧。”
弘治笑骂:“太贪心了。你身为太子,怎么整日只想着钱呢?这次的赏赐,只是象征性的,做个鼓励纪念。这样吧,去朕的御书房,那对白玉镇纸就赏赐给你。你每日读书的时候,看到他,就如父在眼前,就会提醒自己再接再厉。”
那对镇纸充其量也就万把银子,好够干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强,剩下的,再想办法吧。
欢喜的告别爹娘,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算是皇帝最紧要的机密地方,如果没有皇上召见,是绝对不许人靠近的。虽然朱厚照以太子身份,时常进入,但那也得是他老爹在的时候。
这次有了圣旨由头,朱厚照跑到了御书房。
推门进入,先将两个镇纸揣进怀里,然后就四下观察。
皇帝的书房,摆设就不比乾清宫了。这是皇帝的门面,召见外臣的时候,太过寒酸就不成了。
尤其是弘治最爱诗词,所以,将天下独一份的,李白唯一真迹上阳台贴悬挂在了书房,闲暇时,时时欣赏临摹。
在后世,《上阳台帖》也被我国列为“一级甲”级别的国宝文物,而对这一件文物的估值,更是高的超乎想象。
因为这帖书法除了李白真迹外,还有赵佶、张宴、欧阳玄等书法名家的题字。
在专家的估算下,起码价值四十亿。而其中徽宗题写廋金体,那更是一字就是价值连城。
“这个当出去,该够了吧。”
四下看看无人,搬把椅子上墙,直接摘下来卷吧卷吧夹在了腋下。
往外走的时候,又看到书架上有一套书,就又收脚,直接抱走。
看管御书房的太监看到太子拿这么多东西,上来询问。
朱厚照瞎话张嘴就来:“本殿下这次立了大功,皇上赏赐我,你知道吧。”
太监连连点头:“知道,否则奴婢怎么敢放太子入内?”
“那不就完了,你还问什么?”
这个太监连忙道:“可是我接到圣旨是,只赏赐太子殿下一对镇纸啊。可您这个,这个——”朱厚照一翻白眼:“我爹多赏赐我一点不行吗?”
“殿下,行是行,但这书画实在太过珍贵了。”
“我平时难得观摩,我借去观摩两天就送回来。”
然后不等这个太监再说什么,丢下一句:“圣人说,借书不算偷。”
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